第93章

  反正嬴政从前是找不到这种人,与秦政讲的,都是他活一世的感悟:“就如是登山,多数人能看到的,不过是低处的风景。而就是在那低处,众人所见都各为不同,山尖之远,失意者觉遥不可及,得意者却觉可见即可及。”
  “真正登临顶峰,俯瞰众物,能见此景者,寥寥无几。能见此景而有所悟者,也因不同,难得一致。低处的人所见狭隘,不解站于高处者意,同在高处者,因其心不同,也难互解其意。”
  何况秦政日后不仅仅是为王,更是为帝王,开历代之先河,更是站在了无人能企及的高度。
  到那时,连在同一高处之人都不会再有。
  嬴政这一番话,只为与他说一个道理:“能真正懂大王的人,不过大王己身而已。”
  “也就莫要强求能解大王之意的真心,”嬴政道:“此物世间难寻。”
  言罢,秦政好一阵没说话。
  静默良久,嬴政以为他被自己说出了困倦,直接携着醉意就这样睡了过去。
  难得他话这样多,没想到秦政根本没有听,嬴政无奈,也只能一笑了之。
  方想起身把秦政放下,秦政攥着他衣裳的手忽而一紧。
  “不对。”秦政闷在他怀里出了声。
  居然还没睡。
  听他的回答,方才的话还是入心了,嬴政长眉一挑,问道:“有何不对?”
  秦政松开他,从他身上半起了身,方才还清明的眼又满是雾气,脸上的酒红扩去了眼尾,这醉意再明显不过,明明应当不清醒,秦政一字一句却说得郑重:“你说的不对。”
  不待他再答,秦政往前倾身,用了极大的力道将他按住,而后往后推去。
  嬴政没有丝毫防备,就这么被他扑在了榻上。
  秦政撑在他上方,道:“能懂寡人的,不只有寡人自己。”
  他的长发自背后垂落,落了几丝在嬴政身侧,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是从前从未有过的神情。
  顺着他的发,嬴政抚上他脸侧,问道:“还会有谁?”
  秦政捉住他的手,往他手心蹭,他的声音很轻,却又是说不出的珍重:“你。”
  嬴政呼吸一滞。
  他方才的话只是基于从前。
  秦政与他不一样,秦政的世界里,除去在山之低处者,除去寥寥登顶峰者,除去一切的一切,却还有一个他。
  他站到过那个高度,到达过那个最高不过的顶峰,能与秦□□瞰同样的风景。
  除去秦政本人,还有他能懂他。
  秦政想要的那份真心,好像也只有他能给。
  既然说有他能懂,又说想要能懂他的真心,难道秦政其意一开始就在于他?
  不对。
  嬴政又抽回手,觉得他实在是想太多。
  秦政什么都不知道,当下还醉得不成样子,说了什么估计都不会记得,怕只是一时兴起。
  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一开始便将他当作了答案。
  秦政见他没了反应,目光从他的眼睛一路下移,移到了他那唇上。
  他似是正想着什么,轻咬了唇,唇瓣往一旁堆着,泛着好看的红。
  秦政脑海中忽而冒出一个念头。
  他看起来很好亲。
  鬼使神差地,秦□□下身去。
  可这大胆的实践未进行到一半,那边嬴政忽而想了个明白,见他靠过来,以为他终于顶不住困意要靠过来睡下,抬手便将他揽了下来。
  只是注意力还没完全回转,嬴政没有控制好力道。
  几乎被强硬摁下来的秦政:“唔!”
  “怎么了?”嬴政松开手,侧过身去,将秦政好好让到了榻上。
  秦政方起的念头被这样摁灭,转头又忘了此事,只觉得被他这样一摁,脑子里有小人在转圈跳舞,道:“寡人头晕。”
  “饮酒过度,”嬴政便为他揉额侧穴位,道:“不晕才是怪事。”
  随后又想起身:“大王暂且小憩,臣去为大王熬醒酒汤。”
  秦政被他揉得舒服,不让他走,凑过去把人抱牢了,嘴上也不消停,问道:“为什么对寡人这样好?”
  他话间困意浓厚,声音也低了许多,在这消磨了这样久,不差陪他这一时,嬴政也任由他抱着,轻声道:“自大王八岁始,臣就与大王相识,除去君臣之名,也算故友?”
  “故友吗?”秦政不想要这样的名头,喃喃道:“不要你做故友。”
  嬴政莞尔:“那大王要臣做什么?”
  “王……”
  王后。
  话没说完,方才跳舞的小人又冒了头,这次却像是他的最后一丝理智所化,大喊:“千万不要说!!!”
  小人急得直冒火,秦政嫌他烦人,挥手想把他赶开,道:“寡人知道,寡人不说。”
  接着生生把“后”这个字咽了下去。
  见他对着空气挥手,又自言自语,嬴政轻笑出声,问他:“王什么?”
  “王……宫里的杏花开了。”秦政胡乱编了一句。
  又开始说胡话了,嬴政道:“哪有杏花,还未到时节。”
  “哦,”秦政默默然,添了一句:“那寡人记错了。”
  又是喝杏花酒,醉酒时还念着杏花,嬴政莫名问了一句:“大王喜欢杏花?”
  以前的他对杏花可没有太多青睐。
  此问却没有得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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