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嬴政将其与冠相接后,轻拉着分从秦政头部左右两侧顺下,最后在项中系成结。
  其后是冠缨。
  是一条漂亮的青缨。
  从发顶顺下,而后在颌下系结。
  长出的青缨垂下,将他玄黑的礼服衬得鲜明了几分。
  秦政还是盯着他不放。
  嬴政回应了他眼中的热忱,为他系上冠缨时,在他下颌轻挠了两下。
  这次换来了秦政更为明显的笑意。
  嬴政同样回了他的笑,起身下堂。
  秦政紧随着自席上起身,转向后方,嬴勖首先对他躬身行礼。
  随后又是众子弟的跪礼。
  受了这番礼后,秦政进入初始的厢房内。
  嬴政紧随其后。
  这一步本不该是他跟随,但他还是想参与其中。
  屋内置着加二道冠所需穿着的玄端服。
  分为玄黑上衣、大裙、腰带,外加赤黑色蔽膝。
  屋内小仆为秦政一一换上,而后退出厢房。
  嬴政转而上前,为他整理衣装。
  毫无征兆地,秦政凑过来吻他。
  他为秦政系上的冠缨在动作间蹭到了他。
  “做什么?”嬴政这次未有什么反抗,手上为他整理衣装的手未停。
  秦政看着他动作的手,缓声道:“没什么。”
  “只是觉得,今日的你很不一样。”
  第79章 冠礼 其二
  “有何不一样?”
  嬴政理好他衣物的每缕每寸,而后问他。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
  反而觉得秦政才是与从前不同:“大王才是。”
  他由衷道:“意气锐气皆具,朗朗弱冠之年。”
  秦政本就飞扬的神色又添了几分雀跃。
  问道:“你喜欢吗?”
  “喜欢。”嬴政如实道。
  又添道:“不是大王那般喜欢。”
  而是喜欢从他身上窥见的这种可能。
  秦政只听进去前一句话。
  还要说什么,嬴政却牵他往外走:“出去吧。”
  外边的人都在等着,秦政也未再拖延,快步出了房门。
  嬴勖在他在席前站定时再度行了揖礼,而后秦政即席坐下。
  嬴政再度上前,为他取下缁布冠,又为他梳发,此次发簪取代束发巾用于固发。
  又与他对坐,为他整理簪发。
  随后嬴勖净手上堂,还是如方才那般持冠接过皮弁。
  这冠形如倒置杯具,上小下大,为白鹿皮所做,极为珍贵。
  嬴勖的祝辞再度唱起。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
  在这吉月良辰,为你再戴皮弁冠。
  “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此后端正威仪,敬慎德行,祝愿你长寿万年,永远得享上天给予的福祉。
  为他加上此冠,嬴勖下堂。
  而嬴政上前,为秦政系好此冠纽带。
  此次再看,秦政面上多了几分肃色,但还是掩不住那隐隐的振奋。
  更多的还有藏不住的野心。
  及冠意味着他的权力自此日经由正统继承,也就意味着亲政。
  无人可以再拦下他的步伐,无人可以再对他进行桎梏,无人可以挡在他的前方。
  近日来总是见秦政这幅神情。
  原来一路顺遂的及冠之年,他会是这般模样吗?
  在这一刻,嬴政看着他的脸,不知为何,竟有些许神伤。
  他起身从堂上撤下。
  秦政复而起身受礼。
  此一次奏响了礼乐。
  宗室子弟保持跪礼,直至礼乐停止时分,才能再度起身。
  而秦政居高俯视其下人。
  面上神色,分明是他二十岁时所未拥有过的。
  傲然,不羁,带着些许狂妄,是冲破天际的少年快意。
  心中壮志全然不藏,世间万物全然不惧。
  是一把开锋的剑,是闪露寒光的刀。
  他能在这样年轻的自己身上看到鲜活的他本身。
  该释怀吗?
  还是该遗憾。
  比起忍让多年终于摆脱桎梏,却又不得不在冠礼将近、甚至是冠礼当日提防奸佞谋乱。
  这样有所亲所爱,满怀期待地亲自去准备,去迎接,一切自己做决。
  会没有区别吗。
  嬴政说服不了自己。
  同样的年岁。
  他拥有的是全然完满的冠礼。
  而他从前学会的尽然是藏锋。
  看着秦政的面容,他会想他如若也是这样顺遂的人生,是否也会是这幅模样。
  他其实一点也不大方。
  比起秦政拥有这些,他更想自己拥有。
  可惜年岁匆匆,光阴不可留。
  他的世界已然崩坏,他的人生也绝不可能重来。
  在这边算圆满吗。
  可圆满的世界的大秦归属秦政,而不是他。
  秦政近日这样宽容,丝毫不追究从前,甚至有些一味地偏向与纵容。
  估计是因为冠礼带来的兴奋,让他对一切都宽容些许。
  但嬴政不会忘记那次争吵。
  何况,他定然另有筹谋。
  只要秦政有一天想驯服他,想让他低头,他就不会乐意与他同行。
  他并不会因为近日的好而舍弃本心。
  秦政在施恩,但他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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