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若她早知道原主的名字,不可能在相处的那段时日,她从来都不提及。
  嬴政不信她是忽然就想起来了这个名字。
  还这样摆到他面前来。
  设这样的局来诓他,嬴政自然不会给秦政什么好脸色,冷声道:“大王又信谁?”
  “谁说的真,”秦政倚靠在门柱上:“寡人就信谁。”
  屋外照着暖阳,这屋子却遮蔽在阴影之下,秦政隐在其中,漠然看着眼前二人对峙。
  妇人继而道:“你的阿母曾与我说过,你出生在辰朝,故取名为阿朝。”
  嬴政并不主动驳斥,又是一句反问:“你又何时见过我的生母?”
  “你是跟随阿母来的我旁屋,”妇人说得头头是道:“是长平一战后逃来的孤儿寡母。”
  听到这,秦政挑眉,问嬴政道:“你不是说,你本是秦人?”
  嬴政闻言去看秦政。
  他却隐在一片阴影之中,嬴政并没有看清他面上神色。
  这样问,秦政难道没有查到伪造的家族痕迹?
  那样明显的痕迹,他并不认为调查了这样久的秦政一点都未察觉。
  他是没有查到,还是故意装作没有查到?
  嬴政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
  也不知道妇人口中的哪一点真,又哪一点假。
  就如他骗秦政一般,真假掺半的谎言最容易让人信。
  也最容易从人口中套出话来。
  路走到此,他进退有些两难。
  嬴政最终选择了模糊过去:“家族确实归属秦地,不过臣早已脱离家族,最后是流落他国。”
  不管秦政有没有查到,坚持他一贯的说辞是最妥当的选择。
  否则不能自圆其说,只会更显得漏洞百出。
  打造出来的势力也不会就此落空。
  倘若秦政当下真的没查到,日后找出线索,也是证明他所说为真的证据。
  至于妇人这边……
  他将漏洞和与她所说不吻合都尽然推给了她。
  “此人一贯神智不清,”嬴政道:“大王何必又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亦或是此人此番忽而出现,又这样记起来诸多往事,实则背后有人教导?”
  语间在点秦政是否联合此人在套他的话。
  这样事出突然,都全然乱不了他的阵脚,秦政转而换了方式,慢慢与他言道。
  “约是两年前,寡人在长平寻到了她。”
  “那时她确实神志不清,”他从那片阴影中走出,在嬴政身旁缓缓踱步。
  “心中不甘未尽,她怎么也不愿离开长平。”
  因怕她寻死,秦政派去的人没了法,不得不回来向他请示。
  秦政初始自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不过思及从前,两人年岁尚小时,曾谈论过她的家世。
  此人的夫君与孩子,皆在长平一战中身亡。
  于是他令人细察了当年事,以从妇人口中得来的父子二人的信息,寻到了当年这二人的所属军队,也自然知晓了这支军队最后葬身何处。
  这都不是什么难事,钱财贿赂到位,谁也想不到背后查这些的竟会是秦王。
  查出这些后,去寻她的小队带她去这处为早已故去的父子立了衣冠冢,总算是了了她长久以来的心结,稳住了她的神智。
  那之后,通过妇人的描述,秦政又派人去寻了相貌极为相似的两人陪她在长平度了很久的时日。
  这段时日,秦政令人反复问了许多。
  可她长久混沌,居然对邯郸的那段记忆记得不是特别清楚。
  直到近一年,她的病情才慢慢回转,许多事也回想了起来。
  趁此时机,以陪伴她的二人为要挟,他令人将妇人带回了咸阳。
  她来咸阳的时间倒也不久,约是三月前。
  秦政将这些都与嬴政言道。
  听得嬴政只余下无奈。
  他们两个能动用的势力终究还是差了太多。
  他预想到妇人可能会被他寻到,却没预想过见她是这样的突然。
  早知道这样麻烦,他在邯郸就不该留此人的命。
  但他仍旧信着此前的推断。
  一个神智模糊的人,就算记事,又能记多少。
  他从不觉得找到妇人是对他最大的威胁,威胁只会是她背后的秦政。
  对视间,嬴政扯了嘴角,嘲讽似的:“做了这样多,大王还真是看重臣。”
  秦政笑而不语,转而示意妇人继续说。
  那稍显了苍老的女声又道:“你左腰有很小的胎记,和你右眼下的红痣一样,是生来就有。”
  “我不会认错的,阿朝。”
  嬴政这次却主动反驳了去:“不,你错了。”
  听她这话,他反倒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秦政用她来套话,居然连这点事都注意不到。
  他看着妇人,笃定道:“我没有胎记。”
  说完,又对秦政道:“她在说谎。”
  秦政好似是来了兴致,问他:“真的没有?”
  他这幅模样,又好似真的没有和妇人串通。
  从前他这般年纪,乖张是给别人看,让别人猜不透心思。
  如今这个别人换成了自己,他一时也猜不中秦政的打算究竟是什么。
  嬴政挑起一抹笑来:“那天大王看了那一遭,都未有注意?”
  指的是冠礼那天两人共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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