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他求长生,他敬未知,但如若天道要拦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一丝畏惧。
  不论他们在乱世中怎样称雄,只消他还在位,那么他才是这个天。
  他带着异世消息转渡,天道能让他忘却他们的名姓。
  那么如若他们胆敢再度叛乱,他就能让他们消失世间。
  何况,在这个世界还有一个秦政。
  他二人同在,好比是双日临空。
  若是要反叛,那么这二人要破开的就是两重天。
  他并不觉得有这种可能。
  既是如此,又有何所惧,有何可畏?
  若说他确实有在担忧什么,那么这二人绝对不在其列。
  秦政听他这般答,释然笑道:“你果然不会有多在意。”
  知道他不会多么沉在过去,秦政随即又道:“那么你会在意未来如何。”
  他再度将杯中酒饮尽,道:“毕竟你对未来的掌控,已然到了连过去都要利用的地步。”
  清冽酒香在唇齿间蔓延开,秦政接着道:“你先前执意回去,除去想做了结,更因扶苏得到的消息并不完全。”
  他想知道更多事实,还想看清从前为何崩坏,前世走错的每一步,或是可能造成危险的每个因素,这些种种,嬴政都想知晓,随即去解决。
  这两天的沉默也不是回忆从前徒然心伤,而是思考着未来。
  他并不是会停留在原地的人。
  秦政继续道:“你现在思考的,是秦国日后需要你做些什么。”
  “包括你从前的布局,有许多都是为未来铺路。”
  他的目光永远在前,所走的每一步都不是废子。
  秦政揭开他心中所想,道:“扶苏说你静养半月,其实你在骗他。你怎么会静养,你只是在花时间摸清前路何为。”
  嬴政静听他一股脑说了这样多。
  夜色中,他看秦政一下饮了两杯酒,桌上只剩了他未动的一杯,他不再为秦政添酒,听他说话的同时,他摸了袖中玉珠把玩着,直到他话音彻底落了,才道:“猜到这样多?”
  说完,也没有继续的意思。
  “不仅这些。”
  他的不回应并没有磨去秦政的耐心,他反而带着些许得意,道:“我还知晓你究竟在担忧什么。”
  这些嬴政不想说,那么就由他来替他说。
  毕竟在听扶苏说起前世的此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之时,他对此就有了猜测。
  今年秦国生出了许多事宜,巧合的是,诸多事实竟都与从前一样。
  即使在许多事上改变了许许多多,当今秦国也有的是新变化,可每逢重要节点,正如成蟜的叛变,蒙骜的重伤,以及夏太后的重病,还是如期到来。
  一桩接一桩的重合定然让嬴政心中有了担忧。
  秦政道出了猜测:“你怕重蹈覆辙,怕即使表象上改变许多,但结局却不会变化。”
  又道:“你担忧我会与你一样,带着未完的理想猝然陨落在巡游的路途上,以至天下又会陷入火海。”
  秦政说得有些心疼,按下心中忽起的情绪,继续与他道:“我也明白你为何暴露了身份,却还是将所做的事尽数瞒我。”
  这一月来,他想通的事宜有许许多多,在今夜尽数与他言道了来。
  “扶苏说你在后来的时间里,践行着一件件旁人认为无法达到的事,许多人不理解你,你近乎是孤独地走在自己所追逐的理想之路。”
  太过长远的眼光是为当世人所不理解,不免碰壁间生出的焦急与失望定然会接踵而至。
  见不到他的时日里,秦政常常在心中描摹着他从前的模样。
  现今,他利用这模样揣度着他现在的心理:“不被理解得太多,到现在,你或许觉得就算是年少时的你,也不会理解你以后的想法。”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他答应不再为难,嬴政还是没有选择立即坦白自己所做一切的原因。
  如若他不理解嬴政所想,即使他并不会去反驳,但只要他不支持嬴政去做这些未来所需之事,那么他对他说这些,也相当于再一次地碰壁。
  徒增烦恼而已。
  这些担忧交杂并会在一起,嬴政又习惯于一个人去解决所有,无处言道,干脆不言道,只一人在此静默了两日。
  心中所想被他剖白了彻底,听了这样久,嬴政手中的玉珠都染上了热度。
  桌案上剩的一杯酒被他拿起,凑到唇边只饮了半杯,转而问他:“说了这样多,其间苦闷,小.秦王可有解法?”
  秦政等的便是此话。
  当下靠过来,握住他还未来得及放下酒杯的手腕,牵着他为自己举杯,饮去了杯中另一半的酒。
  热气呵在稍显了冰冷的杯沿,秦政缓声道:“阿政,你一个人走得好远,让我与你同行可好?”
  他揉着嬴政的腕骨,这么些时日,他都瘦了良多。
  携着对他的爱与怜,秦政一字一句道得珍重:“我知晓你定然不需要依靠谁,但从前分身乏术,一腔展望少有人可以言道之时,你可有想过有人能为你分担,与你并肩同行?”
  嬴政默然点头。
  秦政随即一笑,笃定道:“现在这个人选就在你面前。”
  话间,秦政将他手中的酒杯拿开,看着他垂手回去,等着他的回应。
  可半晌,他都未有回话。
  秦政还以为他想否决这种说法,又道:“但你总说我幼稚,许是因为你在理想的道路上走得太远,不想再去随我一步步重来,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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