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上到观众席二层,许翊打开手电,没走几步发现了角落里蜷缩的苏月,头发凌乱,脚边推着几听易拉罐。颓靡,破碎,和平日里的她判若两人。
  许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问起,默默收起手机往上走。
  女孩软着身子没动,眼睛像是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到眯了一瞬,苦涩地问道——
  “你怎么来找我了?”
  第45章 寒冬&告别
  ◎也许没有再见面的可能◎
  八年前的榕城,正历经一场寒冬。放寒假的那天傍晚,黑云压城,狂风呼啸,把树吹得东倒西歪,被卷起的细石与尘土无情地扑打玻璃。
  老式居民楼区,悬挂在单元门上的灯泡因接触不良,在昏暗里一闪一闪,有些瘆人。但因为可以见到许久未归的苏烈,苏月放学回来,碰上平时害怕的小狗都觉得是可爱的。
  推开掉漆的防盗门,屋内的饭菜香立刻飘过来。
  苏月被冻得脸和手通红,马上窜到客厅烤炭火。等缓和过来,苏月搓搓耳根,对在厨房进进出出的李茗喊道:“妈妈,我回来了!”
  李茗围着围裙,端上一大碗鸡汤,听到自家宝贝女儿的声音,擦擦手笑,“回来了。外面是不是很冷?”
  “真的很冷,我刚刚买的糖葫芦都好像要结块了。”
  一句话,李茗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不是说了不要随便在外面买零食吃吗?都还没吃饭,一会儿肚子还能吃下去吗?”
  “噢。”
  苏月乖乖低头认错。今天太高兴,她忘了妈妈一直以来的嘱咐。
  李茗无奈脱下围裙。如今家里起步没多久,没有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拮据。她自己跟朋友做点小生意,收入尚可,但习惯对苏月这些消费行为说上几句,潜意识里觉得没必要为路边摊的商品买单。不过,近新年,她也不想和女儿关系闹僵,走过去揉揉苏月的脸蛋。
  “好了,待会儿去给爸爸打个电话,不然桌上的好菜我们就不给他留了。今天吃饭就开电视吧,你爸爸最喜欢看新闻了。”
  一听到关于爸爸的事,苏月立刻高兴起来,咧嘴笑喊了声好。
  苏月从炭火边起来,垫起脚摸索电视底部的开关,凭记忆摁着遥控器换到新闻频道。
  “观众朋友大家好。现在紧急插播一条消息。今日18点23分,在xx高速发生特大交通事故,八辆轿车和一辆公交车发生追尾,具体情况由前线记者详细报道……”
  苏月看到屏幕切换到灰蒙蒙的天,好奇转过头去,“妈妈,这条路好像我们以前坐车经过的哎。”她记得,以前乘大巴进深山去看爸爸的时候,就有电视上拍到的隧道。
  李茗听到女儿的声音,再看向播报的新闻大字,立马站了起来,脸几乎要贴到电视机前。扫过电视上的时间,瞬间跌坐在地上。
  苏月觉得奇怪,费力抓着李茗的胳膊往上提,“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地上凉,快起来呀。”
  李茗不敢细想,艰难扯出一个微笑,“刚刚爸爸给妈妈打电话了。外面雪大,妈妈出去接他。宝贝乖乖在家,饿了的话就先吃饭,好不好?”
  苏月觉得奇怪。妈妈不是还要自己去给爸爸打电话吗?但没作他想,点点头,“好,我在家等爸爸妈妈回来。妈妈出门要小心!”
  把苏月抱到饭桌前,李茗慌慌张张收拾一通,连围巾都没戴,二话不说冲出门。苏月坐在专属板凳上,双手捧着碗,脚丫子在空中愉快晃荡。
  看来妈妈也很迫不及待想见爸爸了呢。
  雪如棉絮,给县城盖上松软白被。苏月长那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密的雪。她曾经问过,如果下大雪,农民伯伯种的庄稼怎么办,李茗当时笑着解答,不用担心,因为瑞雪兆丰年。
  苏月半懵半懂,直觉这是件好事,跟着一起笑了。
  后来,苏月才知道,那年冬天榕城迎来近几十年最大的暴雪。后来的后来,她穿着黑衣站在葬礼上,才明白自己的父亲被永远锁在装订着黑白照片的相框内。
  至此,漂泊的船永远失去可以依靠的港湾。苏烈也永远沉睡在那场皑皑白雪中,不再醒来。
  白芒闪过,是泡在泪水的月光重影。
  苏月喉咙发干,脸却是湿的,挂着两行清泪。许翊在她颤着声的第一时间就牵过她手,轻轻摩挲安抚。
  苏月讲得断断续续,不时就要停下来,声音轻又缓,像在诉说一个遥远的故事。如果没有说出“我”这个字,许翊几乎要忘了她其实是故事的亲历者。
  她哭得伤心,许翊想找纸巾擦擦,一摸口袋发现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有,出来太着急了。
  观众席位的材质粗糙,苏月靠得累,换了个别扭姿势,望着许翊。
  “我好像没怎么和你说过我以前的经历。”苏月眼角擒着泪光,“因为,以前的生活真的很无聊。而且我爸爸……已经离世了。”
  话音刚落,许翊按着自己的手加重力度。
  苏月仰头看着满天繁星和一轮孤月,细细抽泣。
  其实她对苏烈离世的悲情有些许延时。悲剧发生时,她尚且是个不明事理的小孩,等明白过来,只觉恍惚,整个人如悬浮在无人海域,找不到上岸的方向。
  从“他不在了”到“他工作忙”,她花了七年时间去练习,做到面不改色说出口,仿佛苏烈真的只是出了趟远门,还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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