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裴云起听了立刻反驳道:“内廷要地岂可等闲论之——”
段曦宁立刻给他堵回去:“是外宫城,什么内廷,张嘴就胡咧咧,一把年纪了这么爱操这闲心,要不朕调你去内侍省?”
内侍省是宦官待的地方,裴云起可没这么想不开。
同段曦宁了解裴云起一样,裴云起也知道陛下这是不耐烦了。
她愿意给你脸跟你扯皮,自然你说什么她都不会动怒,还会笑呵呵地跟你斗嘴玩儿。
可她要是不耐烦了,你不见好就收顺着台阶下,她翻脸就能把递出来的台阶踹翻,跟泼皮无赖一般,什么混话都能说出来。
再牙尖嘴利的书生也怕混账,滔滔不绝的裴大人识相地闭嘴了,打算且观望看看。
他们陛下自小就极有主见,虽爱看脸,却不像是个色令智昏的人。
罢了,只要妨碍不了大桓的江山社稷,如她所说,一个住处而已,不必一直揪着不放,给她找不痛快。
大概是理政多年,与文臣打交道多了,段曦宁脾气也被磨得好了不少,没再说什么不中听的,反倒是拿出了一张纸,让宫人递给裴云起看。
裴云起一头雾水,纸上是一小段文章,看笔迹确实是出自陛下之手。可自家陛下什么文采他是清楚的,这不像她能写出来的文章。
“陛下,这是?”
段曦宁问:“你觉得如何?”
裴云起带着几分疑惑,如实道:“行云流水,妙笔生花,见解独到,甚好。”
难不成出去打了一仗,陛下这是开窍了,文章都写这么好了?
“那就好。”段曦宁满意地点点头,约摸看出了裴云起的疑惑,知道被他怀疑文采了,没好气道,“非朕所写,是沈渊的文章。”
她一向记性不错,那天看过沈渊的手札之后,回去便在一张纸上把印象最深刻的一段默了下来。
“原来如此。”裴云起囫囵听了,顿觉恍然,只觉心中困惑被解开了大半,意识到她后半句说的是谁,又急忙问,“陛下此言何意?”
段曦宁将文章收好放在一旁,顺手抽了一本要看的奏章,故意卖关子:“你猜?”
“臣……”裴云起一噎,就见她低头翻开了手中的奏章,约摸不想再搭理他,只好主动问,“陛下是看上了沈公子的文章?”
段曦宁快速翻完手上的奏章,提起朱批注了几个字,又放到另一边换了一份看,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悠悠道:“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
裴云起端坐着狐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豁然开朗:“有道是,贤才之臣,入楚楚重,出齐齐轻,为赵赵完,畔魏魏伤。陛下有礼贤之心,是我大桓社稷之福。”
一下被猜中了心思,段曦宁脸上带着不算明显的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合上刚批阅完的奏章放到了另一边,又拿了另一份打开来看,并未顺着裴云起的话,而是道:“大桓的窟窿,非一二贤才可填。朕要的是枝繁叶茂,如林之盛。”
“陛下高瞻远瞩。”裴云起拱手恭维了一句,免不了唠叨,“这沈七公子,如何安顿,陛下可要多加思量,切不可草率。”
“朕晓得。”段曦宁的目光一直黏在手中的奏章上,头也不抬地下逐客令,“忙你的去。”
见自家陛下都忙成这样了,裴云起也不好一直坐在这儿唠叨着吃闲茶,便起身告退。
待他走了,段曦宁看完手中的奏章,又拿起了自己抄写的那段儿文章,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9章 少年英才
沈渊到承明殿时,满腹疑虑,不知这位女皇陛下为何如此安排。
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那位陛下的心思他一向是猜不透的,便不多费心思,随遇而安,反正再差也不会比在梁宫时更差了。
正站在庭中,看着商陆与承明殿的宫人将他带来的书及一应物什搬入殿中时,余光瞥见大门外一颗小脑袋在不停地张望。
沈渊过去客气地询问:“小公子,可有要事?”
这孩子约莫九岁左右的样子,非常自来熟地走了进来,好奇地问:“你就是我阿姐从武康带回来的漂亮哥哥吗?”
这是什么形容?
沈渊微不可察地眉头微皱,“漂亮”这个词是沈濯那帮人总喜欢用来讽刺他的词,令他感到不适。
可眼前这个孩子显然并无恶意。
他不悦的情绪一瞬而逝,见这孩子眉眼间隐约与段曦宁长得有几分相似,很快猜出了他的身份,客气询问:“你是……大桓的小殿下?”
段景翊笑容灿烂,很是热情道:“我叫段景翊,你跟阿姐一样叫我翊儿就好。”
他便是段曦宁的幼弟,也是大桓先皇唯一的皇子。因是宫婢所出,并不得先皇重视。段曦宁对他倒是不错,还专门指了少傅悉心教养。
此次南征,段曦宁也是带着他的,只不过因沈渊一直躲在自己帐中,未曾见到过。
沈渊对大桓所知甚少,心中不免疑惑,大桓的先皇明明有皇子,为何会将皇位传于如今的女皇呢?
从未有过如此先例,此事称得上千古奇谈了。
他自己尚且是自身难保,也没心思打听大桓皇家那些事,便没有深想,只当是大桓先皇不拘一格,唯重才能。
自前朝覆灭之后,百余年的乱世之中什么奇事都出过,纲常名教早已被践踏过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