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伏虎!你要做什么!”素筠守着半步不让,呵斥道,“这可是陛下的内寝!莽撞什么!”
若叫人知道外臣深夜擅入女皇内寝,还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
他不要脸,陛下还要。
“我真的有急事儿!快让我进去!”
伏虎刚焦急地吼着要硬闯,里面就传来了段曦宁不悦的声音:“伏虎,滚进来!”
伏虎登时安静了下来,看了看素筠,推门进去。
素筠自是不放心,也赶紧跟着。
段曦宁穿着外袍坐在外殿,满是被搅扰的不悦,见伏虎眼眶通红,斥责的话噎了回去,只问:“半夜毛毛躁躁的闯进来,何事?”
“陛下。”伏虎给她呈上了一封信,“是姝华姐姐的信,夜里送来的,送信的人说她或许不好。”
“姝华的信?”段曦宁惊得站起来,一把夺过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差点儿没站稳。
抓着来扶她的素筠,几近慌乱地吩咐:“快!素筠,传太医令!”
素筠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急忙扶住她,连连应道:“好好好,臣这就去,陛下莫急!”
伏虎愈加不安地问:“陛下,姝华姐姐到底怎么了?”
段曦宁将手里的信递给他看,面上满是沉痛,气息中带着些微的颤意:“姝华……病重……”
她年少时要学的东西很多,极少有功夫同京中千金来往。偶尔能见到年纪差不多的姑娘时,却是话不投机,因而难与年龄相仿的大家闺秀交友。
其中却出了一个例外。
在她的及笄礼上,她遇到了一个饱读诗书的姑娘,经史子集皆能头头是道,见解独到,为人豁达开朗,与她颇为谈得来,一见如故。
那时她已去了军中历练,闲时还要帮着父皇打理朝政,忙得很,私下里只能同她互通书信。
年纪更小闲工夫多的伏虎便成了她们之间的信使。
那是扶风班家的姑娘,名叫班姝华,比她年长两岁,早已许给了清河崔氏的崔三郎,在她及笄礼之后几个月就要完婚。
在班姝华成亲前一日,段曦宁还偷跑跑到扶风去为她送嫁,两人约定好,以后她还要去清河找她玩。
然而她登基后,既要剪除因她乃女子而反对她登基的朝臣,又要担负一国重担,忙得焦头烂额。别说去找班姝华,原本就不多的书信来往也越来越少,几乎要断了往来。
如今突然再收到班姝华的信,却让她如遭雷击。
信上只说,班姝华已于今夏六月与崔三郎和离,之后回了扶风班家,积郁成疾,重病缠身。如今只怕时日无多,想见她最后一面。
曾经以为还可以活得很长的人,倏忽间就走到了头,生离死别来得叫人措手不及。
一向粗枝大叶的伏虎也红了眼眶:“怎么会这样?姝华姐姐她还那么年轻。陛下,你想想办法救救她吧!”
段曦宁勉强镇定下来,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认是班姝华的亲笔信,脑子嗡嗡作响,难以置信,却安抚伏虎:“别慌,待会儿你带几个人,亲自护送太医令去扶风,看看到底如何?”
有她这话,伏虎安心了几分,想到了什么,又问:“陛下要亲自去看看姝华姐姐吗?”
“现在不能去。”段曦宁沉默了片刻道,“你先去,我明日必到。”
天子不可轻出,否则深更半夜京师无主,易生变乱。
陛下半夜传召,太医令自是不敢怠慢。
段曦宁简单吩咐了几句,就让伏虎带着一队期门军,拿着她的令牌赶去了扶风班家。
待他们走后,段曦宁坐在殿中再也没了睡意,心始终无法静下来,将那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她忽然想起,似乎从南征前的几个月开始,这近一年的功夫,再也没有收到过班姝华的信了。
姝华每次来信都报喜不报忧,她便一直以为姝华嫁人之后相夫教子,颇为圆满。
怎么就突然病重了呢?
真的不是她在做噩梦吗?
素筠见她神色哀痛,心中不忍,细语安慰:“陛下,太医令已经去了,姝华姑娘会没事的。”
“嗯。”段曦宁点了点头,有几分疲惫道,“让朕一个人静静。”
昏暗的夜色静得令人心慌,她独自坐着,不免胡思乱想,只觉得格外的冷。
上一回让她如此难捱,还是父皇去后,她守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父皇一天天变得灰白僵硬,却只能一面盼着大军早日回京,一面又担心消息泄露引不臣之人异动。
那时,哪怕是几息的功夫也让她觉得仿佛过了许多日。
那是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她变成了孤家寡人。
如今,这种感受再次袭来。
难熬的夜晚在更漏声中一点一点地挪过去,丝丝亮光自东方蔓延开来,驱散着殿内的黑暗。
素筠进来伺候她上朝时,见她竟在还坐着,吓了一跳:“陛下,您一夜没睡?”
段曦宁并未多言,缓缓起身吩咐道:“给朕沐浴更衣,该上朝了。”
第28章 死者为大
“是。”素筠不再多言, 领着宫女,如往常一般有条不紊地侍候她沐浴,穿戴厚重的衮服旒冠。
刚为她戴好旒冠, 就听她道:“下朝后给朕换套常服,朕去看看姝华。”
素筠愣了愣,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