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那是当然,朕又不是酒鬼。”见他竟愿意喝了,段曦宁兴冲冲地叫人上酒菜。
  一坛杏花春打开便酒香扑鼻,段曦宁先让沈渊尝了一杯。
  酒这个东西,沈渊心中一直都是有些好奇的,在贺兰府婚宴上尝了些并不觉得如何,不明白段曦宁和伏虎为何这么喜欢喝。
  这杯酒他喝得不疾不徐的,竟也品出了几分醇香。
  见他干了,段曦宁又立刻让人给他满上。
  连引几杯,他觉得她似乎在有意灌他酒,时不时就要劝他喝一杯,自己的酒杯却纹丝不动。直到一坛酒见底,她才将杯中酒一口干了。
  “沈渊,这是几?”见他真的将一坛酒都喝完了,段曦宁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比了个二。
  “二。”他神色清明,带着些疑惑,不明白她这是做什么。
  她不死心又问:“秦时明月汉时关,下一句是什么?”
  他脱口而出:“万里长征人未还。”
  “已报生擒吐谷浑,上一句?”
  “前军夜战洮河北。”
  竟能对答如流,这回她换了个难一些的:“《管子·牧民》四顺篇,第二句是什么?”
  “民恶忧劳,我佚乐之。”仍旧是不假思索回答出来,他不解地看向她,“陛下是想考校我的学问吗?”
  她仔细想了想才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气馁道:“你没醉啊,酒量就这么好?”
  看她有些失望,他犹豫道:“那我,那我再喝一坛试试?”
  她一下被逗笑了,赶紧阻拦:“别,酒气伤身,别再给你喝病了。”
  “我没事的。”沈渊摇摇头,却被她的笑容晃了神,愣愣的,许久都未曾收回盯着她看的视线。
  段曦宁叫人将满桌子吃得差不多的残羹冷炙都撤了下去,慵懒地支颐盯着他看,直看得他带着酒气的脸庞烧了起来,突然问:“沈渊,庄舄越吟,讲的是个什么故事呢?”
  “此言出自汉代王粲的《登楼赋》:钟仪幽而楚奏兮,庄舄显而越吟。人情同于怀土兮,岂穷达而异心。”沈渊不假思索道,“庄舄原为越人,仕于楚,病中仍思念故国,作越声吟。”
  一口气说完,他猛地意识到,这不是兄长信中写的典故么?
  心下一沉,他忐忑地看向她,却见她面色如常,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果然,乡音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陛下……”他摸不准她这是什么意思,他在说故国,她却说的是思乡。
  他想辩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有些话,何必说得太明白呢?
  段曦宁紧接着便反问:“你以为呢?”
  沈渊便顺着她所解思乡之意道:“形容不识识乡音,乡音总是最令人难以忘却的。”
  她又故意逗他,凑近了道:“那你说几句吴侬软语给朕听听。”
  知道她在玩笑,他也顺着她,用吴地方言吟了句诗:“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南北方言自是差别极大,听在耳中犹如天外之音。
  段曦宁一头雾水听完,不住摇头:“好听归好听,朕听不懂。”
  沈渊简短地解释:“是曹子建的诗。”
  他向来不会撒谎,却也不敢真的说其中含义,只得含糊其辞。
  曹子建之才名,段曦宁自是知道的,却因不喜诗词歌赋,没看过其诗赋,囫囵点头称赞:“不愧是才高八斗之人。”
  沈渊被她看得心虚,唯恐隐秘心思被看穿,见暮色四合,宫人有条不紊地进来掌灯,赶紧起身打算告辞。
  第48章 爆竹声中
  段曦宁还是不太相信他这没怎么喝过酒的人, 竟然喝了一坛子都没事,只以为他酒劲上头得慢,又试了试他。
  见他依旧没事人似的, 这才放他回去。
  看外面天黑了,便命素筠派了个内侍为沈渊掌灯。
  漫天飞雪终于停了,皑皑白雪映衬着天地都明亮许多。
  沈渊不疾不徐地走着, 看着满眼雪白, 只觉得天地茫茫, 不知何处是归途。
  回想着她的话, 觉着有几分道理, 总要对得起一样。
  可是他能对得起谁呢?
  回到承明殿时,空青正守在门口, 见他终于回来,稍稍松了口气,急忙上前:“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听送他回来的内侍说他喝了酒, 空青给了那内侍赏钱道了谢, 赶紧上前扶住他。
  沈渊神智清明得很,抽回胳膊就朝殿内走去:“空青, 不用扶我,我没事。”
  “公子, 你哪里难不难受?”空青担心地问, “可用了饭了?奴婢去给你煮醒酒汤和清粥来。”
  沈渊赶紧抬手制止:“不用麻烦,给我倒杯热茶就好。”
  空青赶紧照做,还不忘念叨他:“公子, 你身子不好,怎么能饮酒呢?”
  “空青, 我在习武,又有太医一直调理,或许比你要康健。”沈渊接过热茶一饮而尽,一板一眼道,“习武还是有好处的。”
  “好好好。”空青无奈应和。
  纵使他说没事,空青还是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一切如常,才松了口气,侍候他沐浴更衣之后歇下。
  沈渊酒后的梦混乱得很,一会儿是一片混战、掠民为粮的血腥乱世,一会儿是繁花锦绣、八方来朝的盛世,一会儿看到段曦宁于原上纵马飞驰,一会儿又看到她在浴血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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