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直到沈渊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段景翊才收回目光,道:“无事,走吧。”
  大桓元正贺年大典, 段曦宁须率百官祭拜天地宗庙, 受朝中文武百官、各地封疆大吏以及外邦使节朝拜贺年,至她赏赐年礼完毕。
  这么一趟下来, 至少也到午后了。
  大典在辰正开始,群臣等候多时却不见陛下圣驾, 不免交头接耳起来:“陛下向来准时, 今日怎的迟迟未到?”
  “许是昨日宫宴上多喝了几杯,今日起得迟了吧?”
  “往常陛下亦会饮酒,未曾如此。”
  毕竟是在宫中, 朝臣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很快肃静下来, 随即便听到了段曦宁驾临的唱喏。
  沈渊出了乾阳宫,便找来空青询问:“那个人呢?”
  空青小声道:“按您的吩咐,趁着昨夜群臣离宫时,送出去了,在城南书局。”
  沈渊又问:“可曾被人察觉?”
  “您放心,人多眼杂的,无人发觉。”空青有些心虚道。
  他家公子这时候怎这般天真?
  那可是陛下的寝殿,凭他怎么可能将一活人不着痕迹地送出去?
  自然是素筠姑姑私下允准的。
  沈渊并未察觉他神色中的异样,只道:“走,去城南书局一趟。”
  城南书局是沈渊以前常去的书局,老板和伙计也与他熟识。
  大年初一,这家书局自然是不开门的,惟有无处过年的伙计在此看店。
  他们从后门进去,伙计一见他来,热络地迎了上来:“沈公子,许久未见了,大过年的,祝您新春大吉,万事如意。”
  “你也是。”沈渊客气地回了一句吉祥话,“年年有余,岁岁平安。”
  说完他低声问:“我昨天让侍从送来的人呢?”
  伙计忙道:“在厢房呢,我领您去。”
  “多谢!”沈渊点了点头跟上了他。
  一路上伙计问起,他只说这人是个贫寒学子,暂时没有落脚之处,来这儿暂住几日。
  那人斯文白净,确实像个书生,沈渊到的时候就见他端正地坐在窗边看书,见到他来先是一怔,随后急忙作揖:“见过恩公。”
  素筠找的人确实是一名书生,名叫林维景,相貌清俊,身姿挺拔,端的是一表人才。
  只是他命途多舛,双亲早逝,常受族人欺压,眉间满是郁郁不得志。
  此次他本是要进京赶考,为此散尽家财,担心出了差池,特意提早了许多时日入京。
  孰料入京后却大病一场,花光了盘缠,还欠了客栈老板一大笔钱。
  在他饱受冻馁之苦,即将流落街头时,素筠恰好要为段曦宁寻人,一眼相中了他的样貌,派人找上门。
  他并不知素筠派来的人是何身份,到底要他做什么,自知无路可走,想着好歹混口饭吃,全听对方吩咐。
  甚至除夕夜被带进宫也是蒙着眼,根本不知自己进了什么地方。
  沈渊见他不知,便也未提,只道他留在那儿会卷入富贵人家的大麻烦。
  林维景深知高门似海深,若掺和进贵人们的是非,只怕要丢了性命,便听了沈渊的安排趁夜赶紧离开。
  对此,他心中十分感激,直觉沈渊应当能帮他远离是非,便以恩公相称。
  沈渊让空青守在门口,自己独自进去问他:“昨夜情急,未曾问过,阁下何方人士,高姓大名?”
  林维景忙道:“鄙人林维景,登州蓬莱人,此次进京是为赶考。”
  “读书人?”沈渊审视一番,觉得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也是,素筠不会真的去找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人,能入她眼的人本就不多。
  “惭愧惭愧。”林维景面上满是愧色,“在下在京多遭变故,恐高中无望。”
  沈渊宽慰道:“人虽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谢公子自有否极泰来之时,不必自轻。”
  林维景闻言,心下感动:“但借恩公吉言。”
  沈渊又问:“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维景苦着脸摇摇头:“此次入京多有不顺,又险些惹上官非,在下也不知该当如何。”
  闻言,沈渊就递给他一摞银票:“你拿着这些钱自寻安身立命之所,继续苦读,莫误了此次春闱。”
  林维景受宠若惊,急忙推辞:“怎好再受恩公的银子?”
  见此,沈渊只道:“你若能高中,便不算白拿。”
  若是屡试不第,这钱就当他积德行善了。
  林维景却当恩公这是赏识他的才华,对他信心满满,连日来因落榜而生的郁气顿时一扫而空。拿着沈渊留的钱,他心里想的全是来日一定要高中,报答恩公的知遇之恩。
  空青有些舍不得银钱,回去路上还心疼地跟沈渊念叨:“公子,您好好的给他那么多钱做什么?您又不欠他的。”
  沈渊却豁达道:“不必在意,千金散尽还复来。”
  贺年大典后,程庆之见段景翊从头到尾皆心不在焉,便寻机又来承庆殿见他,问起:“殿下,今日心不在焉,可是有何心事?”
  段景翊对他会来并不意外,若有所思地问:“先生门路颇多,可能将手伸到武康?”
  程庆之有些迟疑:“这……殿下想做什么?”
  段景翊意有所指道:“阿姐似乎有意让梁国归顺,并不打算再次出兵。”
  听出了他言外之意,程庆之颇为惊诧,忙压低声音劝道:“殿下,此事事关大桓一统,江南还有韩新柏和顾聿衡,只怕由不得我们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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