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京墨赶紧张开双臂将沈铎护在身后, 怒瞪宁含章:“你干什么?”
宁含章仍旧是怒气冲冲的, 一副要再给沈铎两拳的架势, 口里还大骂着:“禽兽不如,无耻之尤!”
贺兰辛赶紧拉住他:“含章, 你冷静冷静!别冲动!”
担心他怒意上头,贺兰辛一边用力将他往外拉,一边小声劝道:“这是沈氏宗祠,莫胡来!”
宁含章这才冷静了几分, 由着他将自己拽出去, 只是眼眶仍旧猩红,凶狠之色未褪去。
沈铎虽嘴角渗血, 却依旧满面愧疚地劝道:“阿渊,是我对不住你们, 你莫动气。”
扶着他的京墨闻言, 十分诧异,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似是无法理解。
贺兰辛将宁含章拉到了自己的住处, 硬按着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让他消消气。
见他仍是气鼓鼓的样子, 也不接茶杯,贺兰辛只好暂时给他放一旁,好奇地问:“那位竟陵先生,你们到底什么恩怨,这么恨他?”
“家丑不可外扬。”宁含章不愿多说,只道,“让你见笑了。”
见他不想说,贺兰辛也没有追问,转而问:“陛下知道么?”
宁含章犹疑:“陛下……我不清楚她是否知晓。”
毫无疑问,段曦宁是个非常敏锐的人。
或许从当初见过沈铎一面起,她就已经将他的身世猜了个大概。
“说起陛下。”贺兰辛又问,“她怎会愿意你来武康的?”
按她以前的脾性,担心沈渊一去不回,或是被叛军利用,怕是宁可让沈鸿烂在怀远驿都不会愿意让他来送葬的。
就算是解江南之乱,不让他亲自来,她也依旧会有许多法子。
段曦宁的心思,宁含章向来是拿不准的,只道:“许是陛下宽仁。”
宽仁?
他们陛下是有宽仁待下的时候,可是极少会宽仁到这般地步的。
贺兰辛打量着宁含章的面色,联想到此番在武康见到他的种种不对劲之处,忽然想,或许,陛下这次确确实实动了真情,因而心软了。
思绪回转,他问:“接下来有何打算,可要我派人护送你回云京?”
宁含章神色茫然:“我不知,不必麻烦,多谢。”
贺兰辛一愣,不再追问,在之后用海东青给段曦宁去了信。
想要做的事已经做了,宁含章并不打算久留,翌日一早便不告而别。
只是没想到,刚刚出城便又遇到了沈铎。
他诚恳地请求:“阿渊,梁国已亡,你跟我走吧。”
“我带你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一个有很多人敬你爱你的地方。”
“我已非沈氏族人,与你形同陌路,再不相干。”宁含章淡漠地说完,不再理会他,一拉缰绳便要走,
闻此,沈铎苦笑道:“阿渊,当初我本想过回来接你走的,只是后来被沈钦暗算,险些自身难保才未能做成,是我对不住你。你恨我是应该的。”
“沈先生。”宁含章转头,已无昨日那般愤恨,惟有淡然,“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你我再无恩怨,惟愿至老死,不相往来。”
见他远去,沈铎眸中满是痛色,朗声问:“阿渊,你为了她,从一个牢笼跳到另一个牢笼,值得吗?”
宁含章远去的背影只是微微僵了一瞬,便疾驰离去,消失在了武康城外烟花三月飞舞的柳絮之中。
路边田地间,农人正在为春耕忙碌。
江南各处在战火停息后正在逐步焕发生机。
出城三十里时,他又遇到了准备撤往武康的南枝所部,便将借来的马还给了她,独自朝渡口走去。
上回他说走就走,这回南枝忍不住又问:“沈公子,你这是去哪儿?”
宁含章踏上了渡口停靠的一艘小船,望着在春风中泛起涟漪的江面,只留下一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宣政殿内,段曦宁打开了海东青送来的信,快速扫了一眼便面色如常地放在了一旁,闲适地靠在了椅背上。
素筠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犹疑不定地猜测:“陛下,沈公子会不会,不回来了?”
“不回来便不回来,天下之大,他爱去哪儿便去哪儿。”段曦宁又重新直起身子坐得板正,眼神微眯,“如今江南既定,该好好算算总账了,该说道说道,当初顾聿衡为何带着兵马一声不吭就撤出了武康?”
素筠未想到她关注的是这个,问:“此次平叛,顾聿衡到底是立下了大功,若是究其过错,是否会让群臣觉着,陛下太过咄咄逼人?”
段曦宁咬牙切齿道:“若非他擅自撤出,江南不至于乱成这个样子,更不至于枉死那些将士,朕若不追究,难不成放任大桓将领这般自作主张肆意妄为吗?”
从武康乱起来至今,回回邸报上都在报牺牲了多少将士,粗略估算下来,比她南征时阵亡的将士还要多,看得她触目惊心。
抛开抚恤开销之巨不说,这么多人,想要长成能上真杀敌的样子就不知要花费多少年,耗费多少心血,竟都白白牺牲在了一场本不该发生的变乱中。
如果段景翊和程庆之没有从中作梗,让她能兵不血刃地收服梁国;如果当时顾聿衡没有轻率地撤出武康,而是将叛乱控制在武康城内,这些,本来可以避免的。
素筠提醒道:“您不是说过,让顾聿衡将功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