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看他造化吧。”咕的一声,苏父揉揉肚子,两人相视而笑。
  “等我到长安,我一定要张家铺子买广寒糕!买上两包吃个够!”
  “寒酸!等到长安,阿耶请你去福来酒楼吃饭!”
  这酒楼的消费可比路边小摊要高多了,倘若平日里一顿饭是几十文,酒楼一顿饭那就是十两。按苏父的俸禄来说,他一月十两,将将够上一顿福来酒楼的饭钱。可见一般官员也是吃不起酒楼的一顿饭的。
  两人肆无忌惮地吹着牛,身上只有那比巴掌还小的荷包里装了些碎银,可满打满算也超不过二两。
  虽然吃不到,但想想还是可以的。
  正当苏达盘算着到时要吃的菜,可想破脑袋也只想出福来酒楼的一两道全城闻名的菜名,其余一概不知,真是穷人的心酸。
  苏达正为自己的穷酸劲自嘲时,晃眼间却看到了远处的点点星火,她当即激动地手舞足蹈,直拍苏父后背,“阿耶!阿耶!你看看!是不是有人来了!”
  “咳,轻点!”苏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远处有朦胧灯光从车厢的四方小窗中透出,像是黑暗中的翩翩萤火正往他们的方向越行越近。
  不多时,已到眼前。
  “吁!”车夫悬绳勒马,嘶叫声混合着喷嚏近在咫尺地喷在苏达脸上,一股温热的腥气扑面而来。
  怒骂声接踵而来,“不要命啦!”
  苏父也被她的大胆吓得心病都要犯了。
  谁家小女娘命都不要往人家马蹄子前钻。
  可又不得不顾及眼下,只得横一眼闯祸精,又转过脸陪着笑,“这位小哥,我们也是要去长安的。您可否捎我们一程?”
  “这要问下我家主人。”
  暗红色锦缎车帘被掀开,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其按在木框上,清冽如玉石撞击的声音传来,“老叟和小郎君若不嫌弃,可自行上车。”
  第7章 “你瞧,已经瘪了。咱没钱……
  古陌荒阡,杳无人烟。
  犹如涸辙之鲋的父女二人,仿佛天降的华贵马车,和急人之困的温柔明净之音。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车主人手压着帘幕,歪头看向车下两人。
  苏父看这人实在过于眼熟,但心中没底故犹疑不决,思忖片刻后还是问出了声。
  “阁下可是三皇子?”
  “您是?”
  “鄙人姓苏,只是区区巡按御史,三皇子没见过实属寻常。”
  苏父是正八品巡按御史,平日里都在外公干,只有回长安述职时,才会有面见圣上的机会。这三皇子虽然在一众皇子中口碑甚好,可因为母妃出身太低,并不得圣上喜爱,故以早早就被打发出宫建府。
  他只在述职时见过一两次,但三皇子气质温润,令人记忆深刻。
  “原来是苏御史,请快上车。”
  温润如玉,彬彬有礼。倒是没一点皇子架子。
  苏达躬身去查看地上人情形,脸因为被血糊了一脸,到看不出什么,可上手一摸却跟那正日腊月的火炉般烫得惊人,她拽着他的手试图将人拉起来,这才发现他手上一直紧紧握拳,像是有什么东西。
  奋力掰了两下,捏得他筋骨泛靑,也无甚效果。
  这人实在攥得太牢,只得先放弃。
  苏达有些惋惜,又盯着复看一二。
  指缝间密不透风,也不知是何宝贝,让他如此看重,重伤昏迷也不撒手。
  还是救命要紧,她起身朝着幕帘后的三皇子拱手。
  “我们这还有个伤患,三皇子能否先将我们送去医馆。”
  车厢内。
  三皇子上下打量二人装束,犹豫片刻还是问出疑惑,“苏御史和小郎君为何如此狼狈?这受伤的郎君又是怎么回事?”
  锻布拍打着车窗,靠着车壁的苏父应声解释,“我们路上遇到了山匪,我这侄儿就被山匪所伤。”
  三皇子独坐于精致细纹软垫上,递上一杯水给苏父,“这里支山离长安不过三十里,居然还会有人嚣张至此在这里劫道?”
  苏父双手接过,小抿一口,“虽然听着不可置信,但确有其事,不过这些人倒不是普通山匪,而是流民逃难而至。”
  三皇子听到这似乎很感兴趣,“可是毅兴流民?”
  “殿下也所有耳闻?”
  “此是已经传入父皇耳中,听闻朝臣正在为此时该如何解决而头疼。若是苏御史有妙策定会让父皇心悦。”
  苏父不应声,只是道谢。
  苏达缩在一旁角落。车壁都用宝蓝刻丝绸缎包住,比一般车壁软上许多,身子随着车壁摇摇晃晃,舒服得昏昏欲睡。她腿旁就是昏迷不醒血色呼啦的小郎君,垂眼就能看到,时不时用手摸摸他额头,仍是滚烫。
  阿耶和三皇子的对话着实无聊,愈发让她困顿。
  可眼下这人浸满血水的玄色直裰却引起她的注意。如今干涸的血迹已经和玄色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都瞧不出来。
  他这是伤在哪了呢?
  想起摸他胸口的触感,硬邦邦得像石头,皮肤光滑细嫩滑不溜手。钱袋子被颠得滑入胸口下方,她反复摸索好久,好像并未有伤口。
  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身子健硕修长,穿戴皆不是凡品,倒像是大户人家的习过武的小郎君。
  倘若真是大户人家的小郎君,那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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