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好好好。都听阿耶的。”
  “净嘴贫。”
  她试探,“阿耶,咱们有一年没见牛婶了,我们晚上请牛婶和牛牛来家里吃饭吧!”
  “自然可以。”
  摸摸荷包,又试着提议道,“要不,我们去牛婶家?”在阿耶黝黑的眸光中,苏达渐渐噤了声,扬起的嘴角慢慢抿平,眼神闪烁着望向两侧商贩、过往行人和最高的那栋二层小楼上,就是不敢再去看阿耶的脸色。
  她也只是心疼银子呀!
  去牛婶家吃饭怎么了嘛?她好久没去了。
  华灯初上,月圆悬空。
  如水月色洒入白墙灰瓦的一进小院内,被昏黄灯火驱散大半。苏达看着一眼就望到头的小院,冲着灯火通明的堂内苏父大喊,“阿耶!快把灯灭掉!咱们一共就五间屋子,也不用都点灯吧。”
  苏父真是纳闷儿这女儿从小养成的节俭习惯到底是跟谁学的?
  苏家虽然不富裕,但是因着苏达是女郎,自然打小就精细养着,每月都会给牛婶五两银子,而且据他所知这五两银子无一不用在苏达身上。因此他每次出去公办都会带些外面的新奇玩意给牛婶娘两,只是这次东西全落在齐风寨了。
  苏达嫌苏父慢手慢脚,扔下手中扫帚,噔噔噔从西厢房开始一间房一间房的开始吹油灯,下嘴那叫一个快准狠,就怕哪盏油灯多燃半刻又浪费灯油。一溜烟的功夫,从西厢房跑到正厅,灯已经灭了大半。
  这时洒下的银色才盈满小院,缓缓流淌。
  正当她准备吹灭东厢房的最后一抹光亮时,铜首扣响,她顺着小窗向门口望去,青砖影壁后一美丽妇人提着食盒莲步款款,苏达哪里还顾得上眼下油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迎那妇人。
  晃眼功夫,人已经到美貌夫人跟前。
  洒扫院子的苏父不由得失笑摇头,这孩子明明都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见到牛婶还是一副稚子模样。提着扫帚缓缓往牛婶跟前走。
  人还没站定,就听院门外震耳欲聋的叫喊声,手上一个不稳,连人带扫帚差点摔在地上。
  “阿娘!”
  怒气冲冲的少年郎闯进院门,徒留铜首嗡嗡作响。
  他一把扯过牛婶手中提盒,扣住她纤细手腕,一改往日憨厚性子,强硬又执拗,“你跟我回家!”
  “牛牛?”
  “牛崽子你犯什么疯?”
  茫无所知的父女二人瞧着突然发疯的牛牛,不知所措。
  他泛红的眼盯紧二人,确切的说是盯死了苏父。那眼神说是见到杀父仇人也不过如此。
  “我告诉你!我阿娘是不会嫁给你的!你休要拆散我们母子!”
  此话一出口。
  啪一声,扫帚瞬间触地。
  第9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整个小院都静默了,唯有寂静如水的月光照亮这荒唐时刻。
  “你在说什么胡话?”牛婶想挣开他的桎梏,用力甩两下手臂,但力量悬殊,哪里比得上十四岁少年的劲头。
  苏父见状,只得温声细语采取怀柔政策,“牛牛,你打哪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可少年哪里还有理智,见到所谓的‘罪魁祸首’,矛头直指,不依不饶。
  “就是你!原来你天天都在打我娘的算盘!亏得我还一直将你视作长辈。尊你,敬你!”
  “我怎么打你娘的主意了?”这话问得苏父自己都想笑。
  牛婶望着还在无理取闹的牛晴朗,耐心已经逐渐清空。
  “牛牛,你听阿娘说。”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苏达实在看不过眼,蓄力起跳一把揪住比她高一头的撒泼少年郎的左耳,待她落地站直身子,那厮弓着腰猫着头,惨叫连连,头上半悬着的四方帽应声坠落。她胳膊弯曲将他脖子夹紧在腰侧,一巴掌拍向那四方额头。
  “小屁孩长大了?跟谁嚷嚷呢?!”
  那方正额头瞬间殷红一片,这厮方才老实。
  春三月的夜还透着料峭寒风,却吹不进其乐融融散发着橘色暖光的小厅。
  四棂窗隔扇门内,苏达夹起一块沾满姜豉蘸料的猪蹄冻放入牛婶面前的瓷碗内,又夹一块给阿耶,主打一个不能厚此薄彼,公平得很。
  在她亮晶晶的目光中,牛婶夹一块放入口中。细嚼两下,柳叶弯眉上挑,眸子闪着细碎光芒,猪蹄冻入口即化,搭配炒得咸香蘸料堪称绝妙。
  苏父一口吞下,那仿佛深渊般的巨口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了模样,让苏达分外意足。
  映着暖黄色的灯光,仿佛一家三口般和美温馨。
  四棂窗隔扇门外,嘴撅得能吊油瓶的少年郎委委屈屈地在丝丝寒意中拿着扫帚满地乱挥。倏然间,一阵爆喝从一门之隔的小厅内传来。
  “牛晴朗,好好扫!”
  少年郎瞬间僵了身子,握着木柄的手露出泛白的指节,扔掉扫帚的念头在脑中转了一圈,还是泄气般认命清扫起来,只是口中愤愤不平。
  “我就知道!有了后阿耶就有后阿娘,还有恶毒的后阿姐!”
  嘴巴抿成绝望的一条线,说到最后两字还颤抖两下,仿佛顷刻间就会有晶莹泪珠砸向地面,在尘土中开出花来。
  透过四棂窗上棂格,一道温柔声音故意重着嗓子,“其实这件事都是误会,前几日也不知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酥酥爹要回来了。今日一早就有媒人来上门,说要为姓苏的御史大人说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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