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沈珏不会怀疑,如果陷入了生命危险,钟离瑾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下他。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以前他的情绪调节能力都非常快的,这次却花了好多时间都没彻底转变过来。
他自己也很难受,尤其是听到宫人说,钟离瑾寝殿的灯几乎整夜整夜地亮着。
他睡不着,对方便在另一个地方,陪着他一同煎熬。
真的很笨。
沈珏想,自己或许可以试试脱敏疗法,只要好好和对方说清楚的话。
可他的每一次回避和闪躲,恐怕都如同在对方的心上划刀子。
推心置腹地想,如果自己为了救钟离瑾,毁掉了对方心爱的东西,对方因此对自己产生怨怼,那沈珏得伤心死。
虽然,自己也并非怨怼,反正度差不多嘛……恐惧这玩意儿,又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
“叔父。”沈校年按时过来同他请安。
因为晚上总做噩梦,沈珏又没办法和钟离瑾接触,每天晚上一个人待在寝殿里的时候,沈珏都怕得要死,即使床脚就有宫人睡着,门外也有值夜班的宫人和护卫,可以说他偌大一间寝殿,里里外外的人比集市上的人都多。
但沈珏总是害怕,甚至下意识会去找钟离瑾,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最害怕的人就是对方时,又不免哭笑不得。
好在,钟离瑾并非心胸狭隘之人,还将沈珏这个好侄儿,沈校年叫来这边陪他过夜。
沈校年并没上床,只是在床边搭了张小榻。分明那宫人也憩在床尾的脚踏上,可沈校年熟悉的气息能让沈珏安心许多。
在两三个夜晚几乎没怎么睡着之后,沈珏终于在对方的陪伴下,难得睡着了两三个时辰。
梦里他仿佛感到有谁碰了碰他的脸颊,那手指的触感微凉,修长的指骨分明,落在颊边,避开了一块块突兀的茧和道道伤疤,极轻地贴着自己,好让他安心。
那只手给他的感觉很熟悉,让沈珏无意识地贴近,撒娇一般蹭了蹭。在梦中,他好像也感受到了指间的僵硬。沈珏勾着那修长的手指,这一夜竟然都没有梦到任何恐怖的画面。
醒来时天光已经亮了。
沈珏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即使没睡几个时辰,依旧能看见窗外隐约透进来的阳光。
他摸了摸自己的枕边,什么痕迹都没留下,甚至连不属于他的味道都闻不出来。
钟离瑾来看过他?
沈珏一时间分不清那是不是梦,以及睡梦中那只手,是谁的。
他有点想念钟离瑾了。
春末夏交,屋外一片春光盛烂的景色,光是从窗户往外看一眼,就能感受到蓬勃的生机。
沈珏突然想去外面逛一逛。
他病了许久,如今再次走出这残留的春色中,连身心骨血仿佛都受到了洗涤。
他体内那些干涸掉的血迹,阴翳和疼痛,仿佛也被这春光一点点融化,清洗。
很畅快,仿佛获得了新生。
难怪人们常说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就连沈珏走进这春日里,仿佛都蜕掉了如阴影般笼罩在心头的陈皮。
沈珏也不知道是忽然来了什么兴致,见到一池湖水清澈到连水底石头缝间的青苔都能看见时,突然想乘舟上去逛一逛。
泛舟是个体力活,沈珏宫里的小宫女儿们可做不来这些,只叫了两个水性不错的太监同行。
如若不小心翻了舟,这二人还能合力把沈珏给救起来。
沈珏倒觉得不至于这么夸张,自从宴会刺杀那件事之后……应该已经没人敢对他动手了。
还是这般众目睽睽的情况下。
而且这池水看上去也不深。
就算真的发生了意外,沈珏还有系统,还有外挂。他本身就会游泳,激发一下身体的潜能,说不定那俩小太监加起来,都游不过他。
事实上沈珏还是太自信了。
舟行至一半时,沈珏晃眼一看,竟然从撑船太监的下巴上,看到了几根没有剃干净的胡茬。
太监哪里来的胡茬!他宫殿里最近换了一批近身伺候的宫人,大家都是生面孔,怕是找个长相相似的人来代替,也不容易被察觉。
沈珏也不笨,知道这人恐怕是向着他来的,他不动声色地捂住了胸口,唤那个撑船太监的名字:“朕突的有些心悸,你快将船靠回去。”沈珏又叫另一个太监的名字,“叫岸上的人传御医。”
只可惜,这艘船上的两个人都没动,身后的人传来尖尖细细的声音,倒是个朕太监。
“陛下不必害怕,我二人同刘文综先生是同门,此行并非想要伤害陛下,只是有话转告。”
身后那人轻声说着,而撑船的那个假冒的太监,竟然也真的调转了船头,往岸边划去。
毕竟岸上的人已经察觉到了沈珏的行为怪异之处,如若他们继续装作无事发生,恐怕会被那些暗卫神不住鬼不觉地一箭封喉。
那些暗卫的本事他们自然见过,就这么大点儿的池子,即使从一头到另一头,都能精准取掉他们的性命。
身后的太监低着头,飞快将话说完,三人甫一上岸,同行的两个太监就被不知道哪里出来的暗卫给带走了。
“陛下,您没事吧。”最近贴身伺候的小太监担忧地看着沈珏,目光中的关切不作假。
可沈珏却被这眼神一趟,摇摇头。
“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想回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