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被这药弄得不男不女,身条比宫里的太监还纤薄。
皇祖母说他像妹妹,小皇叔说他像哥哥,他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
他抬手捂住窗纸上的小口,低头敛眸,不敢再看。
少顷,掌心覆上轻微的力,隔着窗纸,滚烫炙热,虞幼文面色一怔,就听外头响起林烬的声音:
“幼幼,你出来。”
虞幼文倏地收回手,指尖蜷着,神色有些慌乱。
像是做了蠢事,却恰好被最不想遇见的人撞破,他觉得无地自容。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一声一声唤着,声音低沉沙哑。
与小唱的轻声细语,完全是两个极端,却意外的让人上瘾。
虞幼文呼吸极轻,站在原地没动。
他眼睁睁的,看着林烬伸出食指,从戳破的窗纸里探进来,摇来晃去,似是在寻找。
“我知道你在,要是这点儿警戒都没有,我也没法儿活着回来见你。”
虞幼文沉默着,像个哑巴。
林烬食指微弯,暗搓搓地将窗纸扣大,想伸手进去捉虞幼文。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没想做曹贼的,小皇叔性子虽软了些,但心地不坏。”
“昨晚我去赴宴,他还拿手炉砸我,说我不该欺负你。”
“以后有我在旁边照应着,没人敢挟势弄权,可我兵权在手,若是没人看着,小皇叔肯定担心。”
林烬顿了一瞬,说一瞬可能都有些长,因为在虞幼文听来,那句话像是砸在他心上一样。
“幼幼,你看着我好不好?”
虞幼文听懂了,事成之后,骂名总要有人来背。
要想彻底昭雪旧案,虞幼文这个名字,就不能和兵乱联系上。
他要他做卧薪尝胆的勾践,深入敌后的卧底,这是林烬给他的退路。
虞幼文眼眶一热,恍惚间伸了手,轻轻握住窗纸上探进的手指。
近乎潦草的,就这么动了情。
外头的喋喋不休止住了,林烬像是呆傻了一般,站在几根细木头打成的窗棂边。
两人隔着薄薄的窗纸,谁也没开口说话,都怕打扰这一刻的宁静。
过了许久,林烬曲着手指,在他掌心勾挠。
这动作轻柔,悄悄的,怯怯的。
像成婚那晚近乎虔诚的抚摸。
虞幼文烫着了般飞快松手,他脸颊通红,这羞涩懊恼的情态,像极了姑娘家芳心初动。
林烬没摸够,心底雀跃,单眯着眼,贴近往屋子里看。
虞幼文这样子美极了。
让林烬想起那几张纸,那几句诗,和那跌宕遒丽的字。
这是他的夫人。
不同凡响,心系百姓,漂亮得跟仙女一样,比漠北王庭的公主还英姿飒爽。
他心底生出一阵骄傲自豪,胸口鼓鼓胀胀的,满心满眼都是虞幼文。
林烬看着看着,发现那双逆着光的眸子里,升起一种浓重的悲伤。
虞幼文身后是昏暗的卧室,黑黢黢的,更衬出他脸庞雪白,身影萧索,像是独飞的雁。
林烬疼惜地问:“你怎么了?”
没人回答,他有些急了,伸手想抠开窗扇,窗子从里头落了闩。
虞幼文见他往房门绕,快步上前抵住门:“我没事,要休息了。”
无论外边说什么,他都没有再回。
方才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犹如冬日晨雾,被凛风一吹,被阳光一晒,轻飘飘地没了踪影。
至少林烬是这么觉得的。
他舍不下刚打开的豁口,在门外来回绕圈,也没再让虞幼文动容。
虞幼文背对着门,看晨光将林烬的影子照进屋内,与他的重叠在一起。
那般高大,将他整个人罩住。
他低着头,看着脚尖出神,眼底酸涩尘埃落定后,凝成一个自嘲的笑。
第13章 他像一个影子
到了上朝的时辰,近卫辛捷来唤人,林烬才不舍地离去。
几天没休息,虞幼文乏得很,洗漱后便觉昏昏欲睡。
故人未曾入梦,只有缪世瑛面色狰狞,浑身血淋淋的看着他,说要他偿命。
虞幼文是害怕的,他没做过那些事,烂肉黏腻的粘在指尖,血腥味像浸入皮肤。
他洗了很久,皮肤都快要搓掉一层,但这种感觉迟迟消不掉。
柳秋端着木托盘,掀开纱帘,见他额上都是汗珠,双唇抿得很紧,身上亵衣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她担心着了凉,轻声将人唤醒。
虞幼文刚睁开眼,就慌乱地四处乱看,柳秋捏着帕子给他擦汗。
“殿下,可是餍住了。”
虞幼文蜷缩着身子,眼神恍惚地看着茶几上的药碗。
他还没醒透,惘惘然似在梦中:“柳姨,若是加大剂量,能变成女子么?”
柳秋不知他为何这样问,端着碗不知所措:“……应该不能罢。”
虞幼文背过身去,侧颊贴着湿透的软枕,黏糊糊的,触感像极了昨夜削下的肉。
他一下子就惊醒了,又缓了片刻,才发觉自己说了多蠢的话。
许是为了找补,他倏地起身,伸手将碗掀翻。
“那还喝这作甚,直接切了劣根,岂不是更妥当!”
柳秋愣住:“殿下……”
虞幼文也呆住,他从没发过火,皇祖母一直要他端庄持重,温文尔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