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石锋知情识趣,知道林烬是天子近臣,崔文鸢在他麾下做事,却和虞景纯份外亲近,便忖度京中局势会有大变化。
  他在言语间对林烬极近推崇,把他疆场英勇战绩夸了又夸。
  虞幼文谈起历代丹青妙手,如数家珍,让石锋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味。
  三人相谈甚欢,散席后,石锋先走,虞景纯又拉着虞幼文上了轿,说是有话和他讲。
  虞幼文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坏心眼,偏不先开口,阴沉着脸,让虞景纯支支吾吾了一路。
  外边天色将晚,进了月华馆,雅间灯火亮,除了阿桃在屋角打瞌睡,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虞景纯坐的拘谨,做错了事似的低着头,虞幼文见不得他这样。
  明明过了年就二十七,却长得像是才及冠,又是一副孩子脾气,以后哪能压得住人。
  “我……我……”虞景纯还在结巴。
  “冬叔那事儿,你做的吧,”虞幼文拉开些距离,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王爷能耐啊,拿自己人开刀。”
  “文鸢呐,你听我解释。”
  虞景纯瞥了眼门角偷瞄的阿桃,有些拉不下脸,上前扒着虞幼文耳朵嘀嘀咕咕。
  虞幼文嘴角噙着笑,听着他说了一箩筐的软话,最后拿眼角瞟他:“你何时跟林烬搭上线的,瞒得忒紧。”
  虞景纯道:“我不是有意的,是他先说要给皇长兄洗雪冤案,我才同意了。”
  “这些年你被骗了多少回,还不长记性,”虞幼文埋怨地斜他一眼,
  “若不是你心思都挂在明面上,何至于被他们压得死死的,林烬若是也骗你怎么办,岂不是把郡主送狼窝里了。”
  “才不会,”虞景纯回自个位置坐着,“他给我看了东珠发带,那是我给幼文的生辰礼,花了不少银子,我记得可清楚了。”
  虞幼文点了点肩颈,示意阿桃过来:“今儿怎这么清净,王爷改吃素了。”
  虞景纯笑得纯然:“请了林将军呢,不好胡闹,”他说着看向门边,“听说他进了宫,应该有事耽搁了,我们再等等。”
  听他请了林烬,虞幼文浑身肌肉一下绷紧了,阿桃手法娴熟,揉着穴位替他捋了捋。
  “你为何不提前跟我讲?”
  虞景纯挽袖替他点茶,邀功似的说:“先前他寻你麻烦,我替你说了好话,他让我攥个局,说大家聚一聚。”
  虞幼文没笑:“王爷面儿真大。”
  这不是好话,可虞景纯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根本不在意,仍旧笑嘻嘻的:
  “你自个摸进将军府,这事儿本来也就过去了,可他不依啊,昨儿个还催我这事呢。”
  虞幼文垂着眸,想着什么事。
  虞景纯面上露出些担忧神色,小声问:“文鸢呐,我心里头不安,你跟我撂句实话,你进将军府做幕僚,是奔着前程么?”
  虞幼文玩着杯盏,不吱声。
  虞景纯忧色更浓,他劝了这个劝那个,脑袋都要挠秃了。
  “文鸢呐……”
  “呐甚么,好好说话。”虞幼文被吵的烦,“在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腔调。”
  虞景纯抿紧唇,颊边梨涡更深,怯怯地说:“我往常这么喊,也没见你生气。”
  虞幼文头疼,支颐侧坐:“上次你不是说南边来了群清秀少年,让人喊来。”
  “眼见林将军要到了,你……”他觑着虞幼文的脸色,止了话音,又小声嘟哝,“早不开窍,偏选这时候,”他扬声叫道,“来人!”
  房外候着人,闻声立即开了条门缝,浓妆艳抹的老鸨谄媚笑道:
  “王爷尽管吩咐。”
  “上回让留的人,没给人碰吧?”
  “哦哟,没王爷吩咐,哪敢让旁人沾手,”老鸨笑得讨好,“奴家这就着人叫来?”
  虞景纯挥挥手:“快去快去,将我选的两个清倌一并叫来。”
  虞幼文闻言,把玩茶盏的手滑了一下,指尖不小心戳进茶汤内,烫的他一个哆嗦。
  虞景纯跟自个烫着似的,哎呀呀的大叫,让阿桃寻冰来敷。
  这小乱过去,门轴响了一声,率先进来四个男孩儿,面目清秀俊美,敷粉描眉,鬓边簪花,端的是雌雄莫辨。
  后头则跟着两个清倌,身段苗条,五官娇柔,亭亭立着,腰肢蒲柳似的软。
  虞幼文选了个会唱曲儿的少年,瞧着有些文质彬彬的雅气。
  在桌前站着,犹如小白杨,一点没有小倌的自觉,语调生硬地报姓名。
  虞景纯咂了下嘴,抬目四顾,眼前这场面,简直比他往常还淫靡不堪。
  他玩味地看了半晌,见虞幼文只顾着拨冰块玩儿,也不理人家,看戏似的笑:
  “文鸢呐,你不伸腿,小芙蓉咋坐?”
  虞幼文慢吞吞的撇开腿。
  虞景纯见此,还以为他要让人家坐了,结果虞幼文一个转弯,拿脚尖在地毯上点了点。
  小芙蓉懂事地跪坐,正要柔弱无骨地伏在他膝上,谁料那膝头呲溜一下让了开。
  虞景纯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哈哈大笑,晃得茶水都溢了出来。
  虞幼文被他笑得恼火,动人的眉梢飞起来:“人怎么还没到,再不来我就走了。”
  虞景纯费了老大劲憋住笑,见小芙蓉缩手缩脚地伏在地上,忙出声打圆场:
  “点个曲儿罢,别吓着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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