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四周看热闹的百姓一下子就沸腾了,纷纷你推我搡往前靠拢。
  “挤啥呀!”刀剑丛林后的老百姓声音嘈杂,“别挤了,谁踩俺脚啦!”
  有人厉声在喊:
  “万岁爷来了,都跪下!”
  前面的人没见着万岁爷,不知道为什么要跪,见别人跪了也不好鹤立鸡群。
  百姓呼啦啦跪倒,在一片白雪茫茫中,形成万民请命的壮举。
  明黄色的肩舆里传来几声轻咳。
  小內宦躬身上前,将明黄垂帘向两侧撩开,里头传出一个苍老的嗓音:
  “林卿,你可知罪?”
  被皇帝喊到名字,林烬好似回了魂一般,单膝跪地:
  “回皇上,微臣冤枉。”
  皇帝下了轿辇,立在百官最前。
  他两鬓斑白,却天威不减,略微浑浊的眼扫视四方,能窥见年轻时杀伐果决的气势。
  他侧首,看向虞景凌:“老七,你怎么看?”
  虞景凌先后经历外地官员弹劾、藏匿奏折、以及南京织机等事,损失大批人手。
  他手上无兵,不破釜沉舟拼上一把,永远也看不到出路。
  行礼后,虞景凌沉声说:“回父皇,林烬行事狠辣,肆意屠杀朝中大臣,”
  “致使六部官员惶恐不安,无心政事,若是任由其恣意妄为,怕会酿成大患。”
  皇帝缓缓笑了:“六部官员无心政事,那是他们的罪,与林爱卿有何相干。”
  林烬有兵权在手,又有皇帝保,虞景凌独木难支。
  他看不得虞景渊作壁上观,想拉他下水,可还不等他开口。
  就听皇帝说:“可安排妥了?”
  林烬说:“回陛下,万无一失。”
  虞景凌心中不安,看了虞景渊一眼,
  虞景渊听到这话,剑眉紧拧,他目光扫视周围的锦衣卫,将微悬的心又放了回去。
  城中禁军只有五千,其余皆驻扎在城郊,他派人日夜监视,并未听说有异动。
  只要不动驻军,没人是他对手。
  这个思绪才转完,肩舆四周的锦衣卫悍然拔刀,乌泱泱冲皇帝而去。
  虞景渊大惊失色,被近卫护着往后退,他面色凝重地喊:
  “薛达!这是怎么回事!”
  薛达拔出绣春刀守在他身侧,他看了眼与禁军缠斗在一起的锦衣卫。
  咬牙切齿地说:“石锋的人,妈的个巴子,出叛徒了!”
  方才还跪地请命的文武官员,纷纷四散奔逃,百姓吓得抱头鼠窜,贴着城墙逃命。
  林烬一脚踹断虞景凌的腿骨,反手挥刀,将李延富捅了个对穿。
  他扔开尸体,看向虞景渊,缓缓扯唇一笑。
  隔着重重锦衣卫,虞景渊望着他意味深长的笑,心一下子荡到谷底。
  锦衣卫是他的人,这场刺杀注定要他来背锅,他能跑。
  可一旦跑了,就坐实了罪名。
  若是不跑……
  他看着这刀光剑影,狠狠咬牙:“薛达,带人突围!”
  皇帝被辛捷护在身后,他眉间杀伐之气顿显,厉声大喊:
  “林烬,抓住他,生死勿论!”
  “末将领命!”
  虞幼文坐在街边的茶楼上。
  他倚窗远眺,注视着这场骚乱,凉透了的茶水顺着白瓷沿倾泻在手上,他却毫无察觉。
  过了今日,林烬怕是彻底入了鸟尽弓藏的绝路。
  城门口的百官谏言,就是他的项上刀,围观的百姓太多,根本瞒不住。
  他搁下茶盏,从茶楼后巷上轿,往胭脂巷而去。
  虞景纯最近很烦,他拿着书,不敢动,看着对面的白胡子老头。
  耳边滔滔不绝的,是他根本听不懂的话。
  侍从掀帘进屋,躬身禀道:“王爷,崔公子来了。”
  虞景纯双眼锃亮:“快请!”
  他整理了乱七八糟的书桌,又殷殷看向白胡子老头。
  李斯谊没看他,专心致志地收拾书本,侍从上前拎书箱,扶着李斯谊出屋。
  过了小回廊,迎面与虞幼文相遇。
  虞幼文执晚辈礼,语气恭顺地问了几句,李斯谊捋了捋胡子,冷睨着他:
  “王爷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虞幼文眸色微暗:“辛苦先生了。”
  李斯谊没有像往常一样负手离去,让侍从退下,他侧首看廊外飘雪:
  “王爷受教于东宫,基础稳固,”
  “可他常年混迹花街柳巷,不知传出多少荒唐艳事,与太子殿下实在相差甚远,根本难当大任,”
  “且他性子懦弱,又贪图享乐,你要老夫以帝王之心教他,待他将来得登大宝,怕也成不了圣明君主。”
  虞幼文抬头看了他一眼,重又低下去:“可太子殿下已逝,先生再如何惋惜,也不能令他死而复生来匡扶这大厦将倾的局面。”
  “小皇叔虽性子软弱了些,但总比鱼肉百姓、颠覆朝纲的四王七王要好,”
  “晚辈知道先生恼他多年不务正业,可这不是他的本心,”
  “豺狼在侧,他又不得圣宠,往日醉生梦死的胡闹,只是无奈的保命之举罢了。”
  李斯谊听着他这话,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默立须臾,瞪他,冷叱道:“无不无奈暂且另说,你用一篇策论诓我入京,实非君子所为!”
  第28章 一处供人凭吊的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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