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虞幼文挪回目光:“他进宫做什么?”
  虞景纯说:“京营有些人想加入东宫,我便收了,如今十二卫编制不足,应该是为了出兵做准备,去请求扩编的吧。”
  虞幼文好奇:“如今你负责朝政事务,他找你不就行了,做什么还这么麻烦?”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虞景纯用打小报告的语气说,“你说他这算不算越级禀事?”
  虞幼文横他一眼:“那你去参他。”
  “我参他做甚么,”虞景纯讪讪的笑,“我有今天,还得多谢林将军扶持呢,你看你,能不能好好说事了。”
  这时有人敲门,柳秋的声音传来:“殿下,宫里来人,陛下召太子入宫面圣。”
  虞景纯老大不愿意,嘟哝着起身:“屁股都没坐热,父皇怎么非得这时候找我。”
  寅时初,虞幼文蜷在被窝里,被人隔着褥子抱了个满怀。
  他意识尚还模糊,鼻尖嗅到熟悉的味道,张嘴就咬了过去:“怎么才回,等你好久。”
  林烬戳他脸颊:“别咬,还有事。”
  虞幼文迷糊睁开眼,见他穿着甲,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不是说年后发兵吗,你这是做什么?”
  林烬拨开他颊边的碎发:“东宫亲卫军混进了虞景渊的人,皇上令我在城外设伏绞杀,很快就回来了。”
  虞幼文还想问,这时房门被拍得震天响,虞景纯暴躁的声音传来:
  “你好了没,还去不去了!”
  他也是一身劲装,在门边又等了片刻,才见林烬出来。
  近卫打着火把,此处还算明亮,能瞧见林烬下巴上烙着枚牙印,湿乎乎的,一看就是刚咬的。
  他恶狠狠地瞪过去,两只鹿眸像是要喷火,愤愤骂了句脏话,才转身下阶。
  出门上马,虞景纯攥着缰绳,怒声说:
  “将军好谋算,京营五六万人,奸细刚好都到了我这,你分明就是摈斥异己,以后这京城,全仰仗你了。”
  “并非是末将让朱文建来挑人,”林烬像是自证,又像是诘责,“我提醒过殿下,不要在济阳卫中选。”
  虞景纯正要说话,林烬安慰地说:“别气了,等奸细除完,微臣替殿下组建亲卫。”
  他的话像是安抚不懂事的孩子。
  虞景纯心火“噌”地蹿了起来。
  林烬补了一句:“是陛下的意思。”
  他说完打马走了,虞景纯气哼哼地踹了脚马肚子,赶紧跟上。
  为防止动乱,虞景纯以军演名义集结东宫亲卫,百户及以上军官全部斩立决。
  他身边是锦衣卫,外围则是林烬带领的禁军,他在重重护卫中,看鲜血染红校场的土地。
  在惨绝人寰的屠戮中,他耳中轰鸣不止,犹如被人掐住咽喉。
  光是压下卡在嗓子眼的呕吐感,就花光了他全部的力气,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偌大的校场,飘荡着浓烈的血腥味,这是虞景纯第一次见识林烬肃杀的一面。
  林烬冷冷地发号施令,凌厉的五官融入晨阳中,瞧不出一点暖色。
  大局已定后,他侧首看向虞景纯:“士兵押送至北边自赎,殿下觉得如何?”
  虞景纯没有说话,他怕一开口就吐了出来。
  林烬略微皱眉,轻声说:“他们是听命行事,什么也不知道,赶尽杀绝未免太过残暴。”
  你也好意思这么说,虞景纯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他压下喉间不适,冷漠地说:
  “本宫只是协助,你自己做主。”
  林烬扶着刀柄,低声说:“皇上说便宜行事,人都控制住了,再造杀孽有伤天理。”
  “你为何非得问我……”
  虞景纯话音顿住,他听懂了他的意思,想是他收到的命令是斩草除根,这是拉他扛锅呢。
  他烦躁地扬了扬手:“送去北边,父皇问起,你就说是我的意思。”
  林烬抱拳行礼:“殿下仁慈。”
  他转身去安排事务,绞杀更简单,送至北边自赎,却会多出定罪运囚等诸多杂事。
  血腥味一阵一阵的叠压过来,熏得虞景纯双腿发软,他进了校场内堂。
  这是林烬的公房,摆设极简单,连个屏风盆栽都没有。
  靠墙立着两列放卷宗的书架,旁边是一条材质拙劣的长木案,以及那把同样拙劣的大圈椅。
  虞景纯瞪着圈椅,眼里恨意快要凝结成实质,那是他的文鸢。
  那是他的文鸢!
  砰!
  皇帝神情愠怒,一巴掌拍在扶手上:“林烬真这么说!”
  虞景纯不自在地眨了眨眼:“嗯,林将军说……说杀孽太重有伤天理,将人送往北边自赎,两全其美。”
  皇帝眼神利得不像话,一看他这样就知其中有蹊跷:“纯儿对林烬,好像很不满。”
  虞景纯摇了摇头:“没有啊,儿臣说的都是事实。”
  皇帝说:“他向来谨慎,这么大的事,就没问过你的意思?”
  虞景纯不敢欺君,抿着唇不说话。
  那就是问过了,皇帝动了动隐隐作痛的腿,觉得这对母子都不让人省心。
  “这么好用的刀,你有什么不满的,”皇帝指着桌案上的奏折,“翻遍史书,有哪个手握重兵的将领,会赶着往御案上送把柄。”
  虞景纯烦闷地说:“几封弹劾受贿的奏折,算什么把柄,他手底下那么多人,若真有万一,谁能拦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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