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众臣心下惶恐,不知这是何故,纷纷觑着虞幼文。
虞幼文哪里不知他的逆鳞,他是见不得别人提边疆。
平日有关边境战事的奏报,他都是不等廷议便自行裁决,生怕他记起林烬。
这事他不好开口,只低着头装作不觉。
散宴后,虞幼文出了殿,才下阶,便被一个小宦官拦住:“崔大人,陛下有请。”
虞景纯脱了礼服,披着轻薄的玄色宽袍,正盘腿坐在榻上。
他面前的桌案搁着汤罐,袅袅冒着热气,见虞幼文进来,他拿了瓷碗盛汤。
“我看你方才饮了不少,”虞景纯轻声笑道,“快过来喝碗解酒的。”
虞幼文叩首:“谢陛下赏赐。”他起身,慢吞吞挪到案边坐下。
虞景纯把碗放在他面前,虞幼文有一搭没一搭地舀。
“你也不嫌热,脱帽呀。”
虞景纯说着,跪起身,隔着茶案,探手摘他的帽子。
“微臣……”虞幼文话音未落,纱帽已挂到虞景纯身后的木架上。
他蹙着眉,缓缓把头抬高了些,目光警惕,有种想跑的情态。
虞景纯很自然,像没发现。
他捡了个金鱼形状的巧果,填进嘴里,含糊地说:
“你尝尝这个,我叫阿桃出去买的,还是灯子街那家糕点坊,你最喜欢的。”
他把装巧果的碟子推过去。
虞幼文无法,只得颔首谢恩,脑袋一低,烛火一摇,那枚簪髻的小银笄闪着光,格外显眼。
虞景纯看了片刻,很平淡的说:“你以往不是最爱白玉,不喜这些金银饰物,怎么带这寒碜东西。”
“颜色相似。”
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虞景纯盯住那枚做工拙劣的银笄,很不屑地笑了笑。
虞幼文放下碗,手在袖中紧紧攥着:“陛下传微臣来,可是有事?”
虞景纯发现他的紧张,收回目光:“无事,就是想你了。”
想你,何必添这一句呢。
见他又言语轻亵,虞幼文心中烦躁:“夜深了,微臣告退。”
他起身行礼,躬身往殿外走,正要转身时,听他说:“纱帽不要么?”
虞幼文脚步微顿,只能又走回桌前,帽子挂在虞景纯身后,经过他身边时,突然被一把擒住。
虞幼文吓得一颤,正要去推,那手又极快松开。
虞景纯收回手,用指甲尖狠狠刺着掌心,极轻地叹息了一声。
他转头看向窗外,一勾莹白弦月,自飞檐上的脊兽中显现出来,远远望去,犹如含在獠牙间的宝珠。
这不是他的,只能夜夜垂涎地看。
第68章 是七夕呀
虞幼文回了崔府,洗漱后坐在床沿,乌发披散着,他手里拿着那枚小银笄。
这是林烬差人送来的,与它一起,还有漠北的花,和极为耿直的信。
全是公务,半个想念的字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把银笄放到枕头下边,拿了床架上的诗集看。
随手一翻,便是李后主的词。
绿窗冷静芳音断,香印成灰。可奈情怀,欲睡朦胧入梦来。
到底应了这首词的意,梦里缱绻缠绵的都是那个人,胸膛依旧那样炙热,硬邦邦地伏在他身上。
止不住的思念倾涌而出,他拼命地往他怀里挤,舒服地哼了一声:“将军……”
话音清晰的传入耳中,他蓦地惊醒,身上还是重重压着人,不是梦。
虞幼文吓着了,针刺了一般剧烈地挣扎:“冬叔……”
喊声没能出口,只有几声呜咽,一双粗糙的手捂住了他的唇:“是我,别怕。”
虞幼文不动了,一把撩开纱帘,月光极薄,照亮一张他日思夜想的脸。
林烬披着宽袍,长发用发带绑了,潦草地束在脑后,身上透着股湿气。
他昼夜不歇的策马疾行,浑身汗臭,怕虞幼文嫌脏,回来便先去洗漱了。
乳燕入怀般,虞幼文扑进他的臂弯里:“将军……”他声音哽咽,埋在林烬颈窝里,说不出话。
林烬抱着他,是那种腿绞着腿,胳膊攀着胳膊,捧着一块稀世之宝似的抱。
他吻着虞幼文的鬓发:“今日七夕,赶回来看看你。”
虞幼文沉浸在喜悦里,傻傻地任由他抱着。
林烬许久没看他,想爬起来点蜡。
虞幼文长腿圈着他的腰,小声说:“别放开我。”
林烬托着他的臀部,起身寻了火折子,点亮床头的残烛。
昏黄光晕映入眸底,那双秋水眸湿润润的,低低垂着。
林烬伏首过去,用脸颊蹭着他的脸颊:“怎么哭了,可是在京中受了委屈?”
虞幼文摇了摇头:“就是想你。”
林烬闻言,笑得很开心,他这次回来,是觉得许久未见,虞幼文待他冷淡了许多。
以往还在信中说想他入眠,现在除了询问漠北军务,什么也没有。
林烬抱着他倒在竹席上,夏夜是燥热的,床侧置的冰盆早已融化,两人都不在意,汗涔涔地搂在一起。
虞幼文看他没出声,细声说:“你偷跑回来,若是被人发现,是要下狱的。”
“跟我一起走。”林烬说。
依旧是那把坚定的语调,稳稳的,仿佛是他驰骋沙场时,飒爽铿锵的军令。
“边境我安顿好了,有叶安在,少了我也没关系,朝政你不用担心,皇叔如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