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不过有虞幼文看着,日子倒也不难,就是消息转不开,他只能拐着弯打听。
  林扶荣在承运库当差,与张弛的人走的近。
  金銮殿上的消息都是从那来的。
  林烬看他这表情,也明白,拍了一把他的肩:“辛苦了。”
  辛捷憨笑着摇头,不用提着脑袋卖命,也不用和喜欢的人天各一方,他哪算得上辛苦。
  趁着拂晓微亮的天色,林烬混进搜城亲卫中,堂而皇之地策马出城。
  辛捷买了早点,赶去马市桥,寻了墙根阴影处蹲着。
  没等多久,林扶荣窜了过来,飞奔着趴到他背上,揪着他耳朵质问:
  “昨晚去哪了?害我等你大半宿。”
  辛捷挨着揪,嘿咻一声把他背起来,往西安门的方向走:“有点事。”
  林扶荣的脸皱成一团:“不肯说,别是去胭脂巷寻姑娘了。”
  他不接辛捷递来的包子,扭着腰要下来。
  辛捷哪肯放,把包子揣在怀里,兜着他的屁股说软话。
  两人正扭扭捏捏地拉扯,一把大笤帚从天而降,辛捷忙侧身挡住林扶荣,竹篾直接扇到他脸上,拉出了血丝。
  林扶荣急声喊:“爹!”
  “别喊我爹!”
  扔笤帚的老人年近五十,捡了地上的笤帚,就往辛捷身上抽:“我叫你祸害人,你再敢来,我抽死你!”
  辛捷本想循序渐进的,原来日日担水劈柴,相处的挺好。
  可那日林扶荣缠着他,非要在柴房里亲嘴儿,结果被他爹撞了个正着。
  然后就只能夜夜翻墙了。
  林扶荣拉不住他爹,急得直哭,辛捷怕他受伤,伸手将人护在怀里。
  老人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下手更是毫不留情,辛捷那么高大一个汉子,一句辩驳的话都不说,只生生挨着。
  他怀里肉包子滚落在地,热腾腾冒着气儿,三两下就被凌乱的脚踩扁,惨不忍睹地摊在地上。
  林扶荣哭嚷着说:“爹,我就是喜欢他。”
  老人气得手抖,低声教训他:“我拿你当亲生的养,供你读书,你倒好,将你师哥们那些卖屁股的勾当学了个全!”
  他是开戏班子的,手底下过了一茬又一茬的人,可正经唱戏的没几个,多是走的歪门邪路。
  戏班子散了,都入了娼门,倒成全了那群人谋求富贵的心。
  他原来生怕林扶荣学坏,专门置下院子,将人远远从戏园隔开,谁知兜兜转转,又入了这条脏路。
  老人还在抽,他在狱里受了刑,腿脚不怎么利索,可手上有的是力气。
  “和男人厮混,能有什么好!”
  这一声怒吼音量不小,辛捷慌忙回头,扫看四周:“伯父,你小点声,别……”
  “敢做不敢当,你算什么男人。”老人一笤帚砸在他脑袋顶。
  辛捷制住林扶荣乱挣的手,护小鸡仔似的,将他挡在身后:
  “我无所谓,是怕别人说他。”
  老人一下子哑然,可心中怒火却蹭蹭上窜。
  见辛捷将儿子护得严实,倒拿着笤帚,用木柄死命地抽辛捷。
  辛捷忙抱住林扶荣,背过身去,夏季清晨的风声,夹杂着棍子砸在脊骨上的闷响,还有林扶荣嘶哑的哭声。
  “你再打,我就不去承运库!”
  老人吼他:“你如今进不了考场,前程荒废,不去承运库去哪!”
  “我跟着他!”林扶荣眼泪跟断了线似的掉,又可怜又倔,“我死也要跟着他!”
  老人花白的眉毛拧起来:“你得张公公青眼,不抓住机会奔前程,倒栽他身上了。”
  “两个男人,官府不发婚书,等他哪天腻了,一脚踹了你,你冤都没地儿伸。”
  他一想那个场面就心疼得不行。
  浑浊的老眼泛着红,又狠狠敲了辛捷脑袋一棍。
  辛捷耳中嗡嗡响,头晕眼花地跪在地上。
  “伯父,我向你发誓,会一辈子对扶荣好,你就成全我们吧!”
  老人那一棍不轻,辛捷头都被打破了,血液渗出凌乱发丝,鲜红小蛇似的,沿着鬓边滴落。
  林扶荣看得心疼,也跟着跪在地上,抱着他爹的腿恳求。
  “爹,我已经认定他了,你别拦了。”
  天色渐渐亮了,偏僻街巷也有了零星行人,像村口好事的痞子,纷纷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老人四下看了眼,竖起眉毛,对辛捷喝了一声:“滚!”
  辛捷慢腾腾站起来,担心地看向林扶荣,老人把笤帚狠狠戳在地上,辛捷赶紧收回目光,往西边街口走。
  林扶荣要跟去,被老人一把拽住,往东边街口推:
  “不想气死我,就当值去。”
  林扶荣抹着泪,眼巴巴看他走远,才扭过身,顺着阜成街往东走。
  两个情投意合的男孩子,真成了被棍棒打散的一双鸳鸯。
  林扶荣边走边哭,刚到西安门大街的路口,辛捷从墙边探出头,露出鼻青脸肿的一张脸。
  他掏出重新买的包子,往林扶荣怀里塞:“别饿着肚子。”
  林扶荣这回接了,抱着油纸包,伸手去摸他的脑袋。
  “这个大的包,肯定很疼?”
  “一点儿都不疼,”辛捷扯出里衣袖口,用柔软的布给他擦脸,“都成小花猫了,叫人看见笑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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