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若虞景纯真有要林烬性命的想法,假的也能做成真的。
叶安明白他,低声安慰说:“我已给将军去信,你不必担心。”
他其实知道更多,林烬已带兵深入草原,若得胜归来,通敌之言自然不攻自破。
这些说出来,只会让人更担心,他不擅长安抚人。
虞幼文正垂眸沉思,有队士兵推着板车路过,车上堆满了崭新的刀枪,像新运来的。
他拧眉看向叶安:“陛下不是要回京么,怎么还在准备这些?”
叶安很疑惑:“陛下前几日还说要率军往北,没提过要回京啊。”
虞幼文被他的话弄糊涂了,招来抬滑竿的将士:“我们这是去哪?”
“陛下命我等送您回京。”
虞幼文皱着眉,脸色不对了,有被戏耍的怒气。
他握紧了扶手,跟叶安告辞后,吩咐抬滑竿的将士折返。
虞景纯在武场练拳,允安小跑到他身边:“陛下,崔大人没走。”
虞景纯丝毫不意外,拿了托盘里的帕子擦汗:“派人好好照顾着,再让人去沈阳取些补身子的食材。”
允安颔首应了,虞景纯抬头看了眼天:“才九月,这地儿怎么如此冷。”
允安忙说:“之前您让备的厚衣裳,老奴一早儿就让人送去了。”
虞景纯蹙着眉:“太厚怕也不行,捂着伤口就不好了,在他帐子里燃炭,让人多注意通风,不要太冷也别太热。”
允安连忙应是,退下去安排事务。
虞景纯把帕子丢到托盘里,想去哄哄被他忽悠的人,又怕惹人生气。
左思右想后,终于忍下去探望的心思,在武场发奋练拳,夜幕前又召集将领议事。
晚间回了帐篷,到了休息时间,却怎样都睡不着。
他挥退侍从,独自去寻崔文鸢,门口守卫并不敢拦,忙掀帘请他入内。
帐中很暖和,有个小宦官在床边收拾纱布,应是刚换过药。
虞幼文正靠在软枕上,手里紧攥着被子角,看样子是疼得厉害。
他身上亵衣都汗湿了,桌案上搁着他给的那个匣子,盖子开着,丸药少了好些。
虞景纯示意人端热水来,拧了帕子坐在床沿,特别讨人厌地问:“文鸢呐,怎么没回去呢。”
第79章 他要报仇
虞幼文冷声说:“你出去。”
虞景纯想把他鬓边汗湿的头发拨开,被一把挥开了手:“满脑门的汗,别乱动,我给你擦擦。”
虞幼文不爱搭理他,把人往外推,推不动,就自个往床里艰难地挪动身子。
虞景纯本还想耍无赖挤上去,可虞幼文举着手,逮着机会就挠他。
他偏头险险躲开,很无奈地摊开手:“你到底想我怎样嘛。”
“我想你跟我一起活着回去!”虞幼文睫毛洇湿,在忽明忽灭地火光中颤动,“你分明不喜欢战场,你原来那样……”
虞景纯突然一把捂住他的嘴。
他知道这人要说什么,无非是说他胆小,说他做不了将军,可他已经在努力了。
“等我给你报仇,”虞景纯跪坐在床沿,用指头关节轻轻蹭着他的眼尾:“报了仇,我们就回去。”
虞幼文扒不开他的手,干脆拽着虞景纯手腕,狠狠咬在他虎口上。
他被骗心存怨怼,压根没省着力,虞景纯疼得发出惨叫。
“陛下!”帐外传来守卫的喊声。
“没事!”虞景纯一边说着话,一边摁着虞幼文的脑袋,又怕动作大了挣动他腿上的伤,只能抖着腕子忍着。
虞幼文咬得那样紧,嘴里尝到了血腥气,才松了口,随即一把将人推下床:“滚出去!”
他说的很大声,虞景纯觉得肯定被帐外守卫听了去,他气坏了,蹭一下爬起来,高抬着手臂吓唬他。
虞幼文以为他真要打,吓得一抖,可倔着不躲不避,顶着一嘴血,抿唇瞪着他。
虞景纯没了辙,又不能赌气真扇去一巴掌,只能讪讪放下手,转身走了。
这晚过后,虞幼文再没见他来。
袁柏几次来探望,都没透露营中消息,无论虞幼文怎么问,他都缄口不言。
虞幼文叫小內宦抬滑竿来,也被委婉地拒绝,待腿上的伤不妨碍行走,已是九月末。
这日早上,他撑着椅子往帐外挪,抢了守卫的红缨枪,做拐杖拄着往议事军帐走。
还没到地儿呢,就听到武场战鼓声阵阵,还有将士山呼万岁声。
等他掉转方向挪到武场,只见那大军已然出发,无数将士身着铠甲,宛如大蛇般蜿蜒而出。
皇帝御驾在队伍前方,或许心有所感,虞景纯在马上回头眺望,从尘土飞扬的队伍旁,一眼就看到了虞幼文。
虞幼文也在看他,阳光映着龙鳞甲,折射出的朦胧光晕,给那张笑意明媚的脸镀上一层金辉。
他好执拗,虞幼文心想,或许人人都有这样意气风发的岁月。
可他没有,郡主府那些寂静的时光,迥然不同的两种生活,将他所有少年意气都磨没了。
他笑着挥了挥手,像虞景纯期望的那样,心里却隐含着羡慕,也有些嫉妒。
一如当日看到林烬刀疤遍布的脊背。
若他也有那样强健的体魄,挽得动长枪,也会驱策战马随行北征,可他没有这个能耐,只有一张不男不女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