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这冬夜太冷,他想陪着阿桃。
  听完允安的话,虞幼文挪动冰冷僵硬的手,疲惫地按住太阳穴。
  “劳烦公公跟陛下说,我身子不适,不便入宫。”
  允安说:“咱家不敢欺君,崔大人还是走一趟罢。”
  虞幼文没起身,抬眸看他:“公公既来了,便去上炷香。”
  允安吊起眼角,没有挪步的意思:“咱家身负圣命,怕是不合规矩。”
  虞幼文皱了下眉,但马上平复:“若陛下亲至,也不用你代劳。”
  允安惊讶他这话的意思,思索片刻,对跟着的小宦官挥了挥手。
  待屋内没有外人,他从案桌上捻了线香,凑到烛火上点燃,鞠躬后栽进香炉里。
  案桌里侧的棺木并未封上,他走过时顺眼瞄了一下,脸色瞬间变了。
  “这、这是阿桃,”允安立时就懂了他的用意,一副惊慌的表情,“崔大人,您……”
  虞幼文望着袅袅飘走的烟气,他声音很稳,像一壶冰。
  “公公既不敢欺君,便去回禀。”
  皇帝大病才醒,这事谁撞上去都讨不着好,允安才不去。
  “这是石指挥使的差事,咱家不好僭越。”
  虞幼文轻描淡写地说:“指挥使被我拦下了,”他语声不带任何温度,“难不成你要欺君。”
  允安是先皇留下的人,他只忠于皇帝,欺君是万万不敢的。
  他知道崔文鸢为何针对自己,左不过是想扶张弛上位,要不就记恨阿芙蓉的事。
  他还帮皇后,抢了侍疾的功劳。
  可他也不想想,一个男子,就算皇帝再怎么宠,无儿女傍身,那也是镜花水月,注定长久不了。
  允安说:“崔大人,陛下原先给的命令,可是要押您入宫,若不是咱家劝着,这会儿场面可不好看。”
  他朝棺木抬了抬下巴:“念在咱家这份功劳,阿桃姑娘的事,还是您亲自去和陛下说一声。”
  这不敬亡者的动作,让虞幼文沉了脸:“也罢,本官也想去问问陛下,他为何要押我入宫。”
  他这么说着,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允安倏地抬眸,瞪向崔文鸢,这人居然不领情,真是好不识趣。
  他扭头走了,虞幼文捋平袖摆,重新供了一炷香。
  第91章 将军好讲理
  正是年关,雪岭堆银,一队骑兵迅疾而过,震得松枝上的积雪扑簌簌直掉。
  林烬拂掉肩头雪絮,看向地上的几箱珠宝,不满地说:“就这么点儿?”
  副将浑身是汗,脑袋顶冒着热气:“大部分给了冬叔,让他拿去买粮了。”
  阳光从灰蒙蒙的云层中穿过,射在珠宝上,映出一抹白润润的光。
  林烬走上前,垂眸去看,是枚鸽子蛋大的珍珠。
  他生了点私心。
  想送回去给虞幼文玩儿。
  捡起摩挲片刻,想了想,还是扔了回去:“速频江那边也有贼匪,你安排人再跑一趟。”
  副将挠着脑袋,语气疑惑:“将军,那边不是女真人的地盘吗?”
  林烬还在瞧那枚珠子:“我说是贼,就是贼,如今不是,以后也会是。”
  将军好不讲理,副将心想。
  他面色肃然,颔首准备退下。
  没成想一扭头,就见松树后头猫着一个人,树干没掩住胖胖的身子,曵撒厚重的裙摆从边沿露出来。
  上次吓过一回这监军太监,老实了许久,没想到又跑出来作妖。
  “将军!”他朝林烬打了个眼色。
  林烬瞥了眼曵撒绚丽华贵的裙摆,默默估算能卖多少银子。
  他朝松树抬了抬手,继续看金银珠宝,想找出既便宜、又别致的礼物。
  副将得到允许,嘿嘿一笑。
  他迅速拔了佩刀,凶悍地掷向安丙脑袋顶的松枝。
  “砰砰”几声金属脆响,又角度巧妙地坠下,正好插在安丙面前的雪堆里。
  安丙被这刀吓着了,污言秽语随口就来,撑着树干破口大骂。
  副将也骂,他一身武艺不能使,全用在嘴皮子上,气息雄厚,骂得安丙震耳欲聋。
  他专挑人痛处,句句不离几把。
  路边休整的将士哈哈大笑,安丙骂不过,受不了这窝囊气。
  他知道这群军痞最重视什么,拔出雪堆里威风凛凛的长刀,丢到地上,用脚乱踩着泄愤。
  副将气得脸色霎时铁青,他暴怒大吼,震落树枝间的积雪。
  雪絮兜头淋在安丙的烟墩帽上,胖胖的身子一抖,不敢再动。
  看戏的将士没了嬉笑,一脸愤慨地瞪着安丙。
  副将攥紧双拳,肩臂肌肉高高隆起,蓄势待发的模样,像只拴着锁链的猛兽。
  林烬从箱子里撤回目光,就见安丙拎着裙摆,脚丫子悬在长刀上方,靴子上的宝石熠熠生辉。
  “下手注意分寸,别弄死了。”
  林烬话音未落,副将就疾冲出去,安丙拔腿就跑。
  周围都是凶神恶煞的士兵,他一个胖乎乎的小太监,能跑到哪去呢。
  安丙被揍得鼻青脸肿,圆圆的白脸肿得像馒头,告状信件八百里加急,当夜就发往京中。
  他家老祖宗看完信,端着药膳,进了御书房。
  绕过雕琢精细的山水曲屏,便是雍容华贵的御案,上面的文房雅器每一样都价值千金。
  皇帝坐在案后批折子,白绸单衣外披着的毛毯有些旧,绣着四宝相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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