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是毫无疑义要停职罢黜的,为何现在又批了良?
虞幼文写完放下笔,叫袁柏整理,走到桌边坐下:“陛下爱喝什么茶?”
“洪州白露。”
虞景纯没挪步,倚着书案,懒懒地看崔文鸢对他招手。
他轻声叹气,走到他身边,俯下身,那只纤白的手,撩开他面前的薄绢。
虞幼文眼底带笑:“伤还没好?”
虞景纯很委屈,看了眼袁柏,悄悄小声说:“嗯,你打得可重了。”
该,虞幼文仔细看,他脸颊微肿,左眼有一圈青影,脖子上还有勒痕,确实不太方便见人。
那边袁柏在使眼色,他放下薄绢,敷衍地说:“过几日就好了。”
袁柏收拾好文书,行礼告退。
他径直去了家旁边的那条小巷,探头一瞧,林烬果然还等在里头。
“文鸢没事,”袁柏报了平安,接着说,“不过皇帝在场,没能带上话。”
林烬沉默地审视他,袁柏没说实话。
他长得高,人又魁梧,袁柏懒得仰头,所以没站多近,离着两臂多远,能更好的打量他。
听说林烬今年二十三,眼尾有道疤,一动不动盯着人时,犹如砭骨寒风,叫人不受控制地哆嗦。
这不是久居上位的气势,而是蹚过尸山血海,见惯生死无常后的杀气。
像阎王殿跑出的恶鬼。
看久了,凉意悄然往心里钻,冻得四肢发抖,袁柏不胆小,可还是怕了。
“他好像……是叫你调兵。”
林烬挪开目光:“还有呢?”
第98章 可被关的人不是你
虞幼文送袁柏离去,回了屋,看虞景纯在书案边转圈:“陛下不走?”
“走什么,”虞景纯迎着他的淡然目光,“不是要给我煮茶。”
“这没洪州白露,好走不送。”
桌上剩着几张白宣纸,虞景纯翻了翻笔筒,又打开抽屉瞧了瞧。
他没找到信,侧首说:“藏得真严实,有什么消息,一起看啊。”
虞幼文捞着衣摆,擦拭靴子上的血迹:“你应知道,我那日是真想要你的命。”
虞景纯很伤心,又很无所谓地说:“随你要什么,别不要我就行。”
虞幼文没看他,语气平淡:“说的好可怜,可被关的人不是你。”
虞景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嘴角上扬:“闷着了罢,”他走到箱笼前,翻找衣物,“想出去玩儿么?”
虞幼文看着他,没说话,虞景纯道:“别想太多,就是怕把你关坏了,带你去散散心。”
箱笼里堆满了各种衣衫,都是按照崔文鸢喜好新置办的。
他挑出一身青妆花云绢圆领衫,搭在椸架上:“快点儿,我去外面等你。”
虞幼文闩紧门,拿了桌案上的空白宣纸看,纸上有许多深深浅浅的甲印。
这字迹轻促模糊,映在眼睛里,却刺得生疼,他抬起头,长长吐息着。
臭流氓,他是怕挨揍的人么。
把宣纸扔进炭盆,他换了衣衫,走出殿门。
春寒料峭,两人都披了厚斗篷,没有坐轿乘辇,沿着御花园的幽森小径慢慢走。
虞景纯叽叽喳喳地说话,从前朝到后宫,从过往到将来。
虞幼文懒得搭理,抱着小手炉,拨着脚边的石子玩儿。
虞景纯被他的态度影响,有些闷闷的:“我都退步了,不介意你和他一起,”他拦住崔文鸢,“要不你说说,到底怎样才肯。”
虞幼文想说怎样都不肯,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这神情冷峭的样子,比平时更多出一种含而不露的慵懒风流气。
虞景纯看呆了,傻站着。
虞幼文觉得他眼神色眯眯,叫人厌烦,伸了手,在那么多宫娥侍卫面前,把人一下子搡到地上去。
许是打顺了,没来得及思考。
又许是知道林烬回了,莫名有了底气,反正下意识地就推了。
虞景纯扶住帷帽,愣怔一霎,然后陡然升起一股烧肺剜心的怒气。
关着门,无论崔文鸢怎样忤逆犯上,他都能忍,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忍不了。
他是一国天子,九五之尊,能憋屈死,但不能叫人当成笑话看。
他用一种凌厉的气势,冷漠地看崔文鸢被侍卫押着,雪亮长刀抵在他颈间。
嘴边有一堆凶残刑罚,可双唇却像是被封印了,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愈发愤怒。
他狰狞着冲侍卫大吼:“押回去!用绳子捆起来,不给饭吃,不给他水喝,叫他跪着!”
气势汹汹,喊得可吓人了。
可虞景纯知道,这根本算不上刑罚。
他对着崔文鸢,学不会狠辣果决,学不会铁石心肠,舍不得伤他一丝一毫。
就算他要自己的命。
他气自己太过软弱,回了勤政殿,把殿中摆设砸的稀巴烂。
不过才一日夜,他便忍不住了,巴巴地派张弛去看,回来禀报说,人饿晕了。
他红了眼眶,却不好轻易放过,只把看守的人换成了张弛。
张弛懂他意思,回自个屋,把点心水囊藏袖兜里,沿着游廊往偏殿去。
对面过来一个小宦官,是他放宫外联络消息的人。
小宦官靠上前:“爷爷,小扶荣在打听崔大人的事,要不要叫他知道。”
张弛皱了眉,瞪着他:“怎么说,你要说什么,说陛下被搡到地上,摔了个屁股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