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小宦官哪敢说皇帝丑事,他又不想掉脑袋,眨巴着眼离开。
张弛施施然走进偏殿,端着一副傲慢样子,打发走屋中带刀侍卫。
撩开垂帷,就是双手拧在身后,腕上被绳索缚住,跪在地毯上的崔文鸢。
张弛见他没什么精神,担心得不行,把人搀在床沿坐着。
虞幼文软成一团,膝盖跪久了,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几乎是被他拎过去的。
张弛给他解着绳索:“陛下换老奴来,”他没打算瞒,温声劝他,“就是有网开一面的意思。”
听见这话,虞幼文侧过身,不让他解绳子。
他嘴唇干涩,嗓音沙哑:“你是偷偷来的,想让我服软。”
张弛直直看着他,含混地说:
“陛下也没什么不好,你那样打他,他都不计较,公子好歹认个错,给他一个台阶下。”
他拔了水囊木塞,递到他唇边。
虞幼文偏头避开,结果余光一瞥,就在薄纱垂帷边上瞅见一片明黄衣摆,这人真烦。
他动了动僵硬的腿,强撑着站起,缓缓挪到原地跪下。
张弛捧着水囊追过去喂:“是老奴说错了话,您先吃点东西。”
“不要。”虞幼文很倔。
他看得明白,张弛明显是偏向了虞景纯:“闹翻了也挺好,得个清净。”
张弛没出声,神情看起来很凝重。
这只是一时的清净,小胳膊哪能拧得过大腿,等皇帝耐心耗尽,该从还是得从。
就凭一个林烬,哪护得住崔文鸢。
他抱着水囊,跪坐在他边上陪着,屋中有一响寂静,又听崔文鸢说:
“你走罢,不用担心我。”
虞幼文眯起眼睛,因疲惫看起来有点懒洋洋的意思:“京城这片天,可不是他一只手能遮住的。”
张弛抬起头,轻轻看了崔文鸢一眼:“公子要做甚么?”
虞幼文在生气,没搭理他。
张弛觉得他话里有话,那张佛爷脸僵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正要再问,皇帝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
“文鸢是在警告我?”
这一声,是真的把张弛吓得连呼吸都屏住了,他忙伏跪在地。
虞景纯目光透过薄纱,紧紧盯着崔文鸢,语气很平静:
“母后向来高瞻远瞩,唯恐朕把你欺负了去,除了江南银库,她还给你留了什么?”
虞幼文的话,让虞景纯有种凉凉的失落,母后护宝贝一样护着崔文鸢。
完全没想到他这个亲儿子。
他是听张弛说人晕了,有些担心,才悄悄来看。
可崔文鸢那种最后通牒的语气,让他陷入一场不知所措的恐慌。
他在薄纱垂帷那边,五官融入阴影,明明是大权在握的皇帝,却完全被跪在地上、纤薄单弱的那人主宰了。
第99章 出宫
站了许久,虞景纯轻声说:“朕不曾逼你,可你要跟朕斗,”他缓缓转过身,“你要跟朕斗。”
他退后半步,猛地踹开门,浮雕精致的木门“哐当”倒地。
张弛等了会儿,膝行到垂帷边,撩开帘看,回头小声说:“陛下走了。”
虞幼文跪坐在小腿上,皱着眉沉默,少顷,又脱力般倒在地毯上蜷缩着。
张弛看了看破损的木门,又看了看他,声音极轻的叹气。
不等天明,便陆续有朝臣进宫,这些人以太傅李斯谊为首,跪在勤政殿内。
李斯谊听了一堆闲言碎语,早按耐不住,朗声说:
“崔文鸢入朝至今,并无劣迹,陛下无故关押朝臣,实非圣君所为。”
虞景纯哽了一下,随即道:“老师言重了,朕并未关文鸢,只是命他修先皇实录,叫他留在宫中,是方便查阅典籍。”
他否认关押,想打个马虎眼,翻过此事:“来人,给老师赐座。”
李斯谊跪身不动:“可老臣听说,前日陛下命人绑了他,关在偏殿内,”
“陛下大可把人召来,免得流言纷纷,污蔑陛下清名。”
虞景纯抿紧唇线,没有说话。
朝臣没得到回应,便有人叩首高呼:“陛下乃圣明之君,心胸宽广,崔文鸢定是言行悖逆,才会被陛下……”
李斯谊打断道:“既如此,请陛下明旨昭告崔文鸢的罪状。”
虞景纯握紧圈椅扶手,隔着屏风,环顾殿中朝臣。
他恨不得像昨夜踹殿门一样,踹烂眼前屏风。
然后指着青紫眼圈和颈上勒痕,向他的臣子大吼崔文鸢弑君。
可他不能,这罪名崔文鸢担不起。
与朝臣唇枪舌战了半日后,口干舌燥的虞景纯突然意识到,这些人不听他的了。
也可能一开始就没人听他的,毕竟他先前万事都以崔文鸢为主。
那种和谐相处的关系,把真相掩盖了。
他不能对老师发火,在朝臣的步步紧逼下,有些坐立不安。
朝臣不肯离去,殿中鸦雀无声。
允安站在阶下,躬身说:“阁老,崔文鸢言语犯上,陛下只是……”
“放肆!”李斯谊面色骤变,大喝道,“陛下与臣等议事,內宦岂能插嘴!”
允安立即跪地:“阁老息怒,奴婢、奴婢一时情急……”
李斯谊怫然大怒:“朝堂议事,你有什么资格情急!”
虞景纯说:“老师,允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