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这皇帝是真他妈够劲儿!
天亮时下了雨,雨水落在地上,溅起点点浑浊水渍,黏哒哒地污了用料考究的鞋底。
张弛沿着宫道往外走,身边跟着个打伞的小宦官。
他走得很快,鞋跟带起水珠,落在颜色绚丽的曵撒裙摆上。
上了轿,小宦官跪下身,拿香绢给他仔仔细细地擦拭:
“爷爷,允安昨夜叫人出了宫,要不要找人跟着。”
张弛倚着轿板,缓声说:“不用管他,到底是先帝留下的人,若是逼急了,陛下那边不好交代。”
小宦官年纪不大,长得斯文秀气,平日颇得他家督公宠爱。
于是说话便也很大胆。
“如今司礼监上下都听爷爷的,我们何不借公子和将军的势,趁机把允安踩下去。”
张弛轻飘飘横他一眼,知道这小孩忠心,没计较:“以后别说这话。”
“陛下对先帝有愧,我们再得势,也踩不下允安,”
他悠悠叹了口气:“再说陛下本就心里苦,有允安这个旧人陪着,也能好受些。”
小宦官眼珠子转了几下,怯怯地说:“允安对我们紧咬不放,说不准哪天就被他寻着破绽,到时……”
他没继续往下说,张弛也明白。
他愤愤啐了一口:“京都真他妈不是人待的地儿,还不如南京自在。”
勾心斗角,你来我往,全奔着那点权势去。
为什么就不能和平相处呢。
轿落帘开,崔府到了,小宦官先下轿,撑开伞,护着他家督公往里走。
才擦净的曵撒裙摆,没几步又脏了。
青石小路侧边,有绿意盎然的罗汉竹,进了月洞门,窗边横着几株梅枝,雨打花落的艳景儿格外好看。
虞幼文听到门房通禀,披着氅衣开门,张弛没进去,在檐下窗边朝他招了招手。
虞幼文朝屋里看了眼,林烬穿的整齐,正在叠被子。
他往张弛那儿走:“怎么了?”
张弛低声说:“昨晚上叶安支开人,把陛下带出宫,子时才归……”
话没说完,身着劲装的辛捷进院,朝二人行了礼,便往房门那边去。
应该也是说这件事的,可若只是这事,张弛何必背着林烬。
不等虞幼文问,张弛继续说:“叶安他……他好像和陛下走到一起了。”
虞幼文看他一眼:“你之前不是说叶安对陛下言语不敬,他们怎会走到一起。”
张弛神情有些尴尬,还带着点探错消息的羞耻。
“老奴也不知,他们昨儿胡闹了一晚上,要了好几次水,”
“我出宫时,里头还能听见响动,这事只有內宦知道,我将事情按下了。”
虞幼文霎时反应过来,脸色赧赧的:“哦……”
他在想营地外那晚,那时他不信任熊协远,又不放心把人丢在野外,便让叶安去接人。
叶安确实如他所愿瞒得很好,可到底发生何事。
虞景纯才受了委屈似的一直追问。
虞幼文拧着眉,用极轻的声音问:“陛下可有呼救?”
“没有,挺开心。”张弛很简洁。
虞幼文说:“那就别管。”
张弛也是这个意思,有别人分散皇帝心神,总好过一直缠着崔文鸢。
说了会儿话,虞幼文目送张弛离去,他回了房间,辛捷还没出来。
屋里很安静,林烬坐在上边,看他进来:“张弛跟你说了?”
虞幼文点了头,知道他想问什么:“陛下大病方愈,带出宫散散心也好。”
林烬依着他,打消换人的想法,他对辛捷抬了抬手:“叫叶安来见我。”
无论叶安因为何事,私自将皇帝带出皇宫,都是违抗军令。
他信任叶安,但也要问个清楚。
他是真怕了,怕皇帝死灰复燃,把虞幼文从他身边抢走。
第107章 不是我送你的
虞幼文没说什么,叶安是林烬的人,他不好议论人家私事。
辛捷领命离去,侍从进屋摆了早饭,虞幼文往桌边走,脚下踩到一个硬物。
他俯身从地毯里捡起来,是那枚林烬送他的小银笄。
虞幼文拿了帕子,擦擦干净,又塞回枕头底下。
林烬手指微蜷,半天没有说话,他盛了粥,放到虞幼文面前:“不是我送你的。”
“啊?”虞幼文懵懵然。
林烬简直没脸说,半天,他才开口:“庆元的掌柜叛了,陛下找了会模仿字迹的人,把你我的信都改了。”
“银笄也换了,”他又补了一句,“花也不是我让人送回来的那捧。”
“哦,”虞幼文装作漫不经心,心里其实很别扭,“没事。”
他夹了个蒸饺蘸醋,忽然抬头:“庆元,酿醋的?”
“你怎么知道?”
虞幼文把哑巴老头儿的事说与林烬听。
正好与庆元换掌柜的时间合上了。
他咬了口蒸饺,眯着眼说:“我就说味道变了,那老头儿还偏要跟我争。”
林烬调侃他:“舌头这么灵啊。”
虞幼文舀着鸡蛋羹,很风流地挑了挑眉:“没你的灵。”
这是明目张胆的耍流氓。
他学坏了。
林烬挪动目光,不想理会他。
憋了好半晌,吓唬人似的说:“若不是待会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