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虞景纯追着他,见他越走越快,在灯笼昏光中脚步跌撞,心脏像被攥住了一般。
  突然,他冲虞幼文喊了一句:“因为这本该就是你的!”
  “闭嘴!”虞幼文倏地转回头,蹙着眉瞪他。
  虞景纯捞着衣摆,狼狈地跑上前:“因为我觉得抢了你的,所以才口不择言说错了话……”
  虞幼文不听,闷头接着走。
  虞景纯咬牙追上去,边走,边去拽他衣袖:“你明知我说的是真的,母后留的遗诏,只要你拿出来……”
  “没有!”虞幼文的神色变了又变,顺着廊檐,近乎仓皇地逃。
  “呵,说谎。”虞景纯不依不饶。
  “父皇都告诉我了,”他心口泛酸,像个赌气的孩子,“他说母后以他的名义,给你留了道遗诏。”
  虞景纯自嘲般笑了笑:“你宁肯架空我,也不拿出来,想必是废……”
  “我烧了。”虞幼文愤然回头,飞快看了看林烬,又看了看叶安,“烧坏了,做不得数。”
  虞景纯沉默地望着他,文鸢说烧坏了,那必然是烧坏了。
  这是安他的心。
  就像他明知有这诏书的存在,也不闻不问不追究一样。
  他们是那么信任彼此。
  犹如玉珏成双,他们合该是一对。
  像是确认,他给脑中闪过的思绪,都加上了肯定的语气。
  直到叶安侧身时,撞到了他的手臂,他随着叶安动作去看,见长廊那边跑来一个面色欢喜的仆从。
  “林将军,崔大人,太傅醒了,王太医叫我来禀报。”
  这话如同晴天响雷,几人倏然往卧房赶去。
  临进门,虞幼文忽然伸手,拦住虞景纯:“老师才醒,你说话注意些。”
  话落,他见虞景纯抿紧唇,沉默了好一阵儿,才点头应下。
  很显然,这人分明做了在病床前、替允安求情的打算。
  虞幼文恨不得再给他一下,捏紧拳头,率先迈进去。
  太傅醒倒是醒了,可却异常虚弱,见皇帝亲临探病,还极力起身谢恩。
  虞景纯有些羞愧,关怀备至地说了好些话,才退到旁边低低垂头。
  直到虞幼文上前,老太傅才放下那些礼节,安安稳稳地靠在方枕上。
  他病了一场,有些糊涂,忘记自己已经致仕,问了许多朝中政务。
  虞幼文仔细答了,他见老师此时还不忘忧心国政,却被阴诡手段害到缠绵病榻,喉咙中好像哽了块石头,话音都哑了。
  他不想老师刚醒就为此事伤神,极力遮掩复杂的情绪。
  李斯谊却发现了,拍着他的手背,温声劝慰:“朝局复杂,这是免不了的,快别伤心。”
  许是体内毒素未清,李斯谊精力不足,没说几句,又沉沉睡去。
  虞幼文叫来长随,嘱他妥帖照顾,才领着王太医到前堂说话。
  王太医也松了口气,笑着说:“诸位请放心,适才微臣仔细诊过脉,只要好好调理,太傅定能康复。”
  虞景纯轻声说:“如今虽已转醒,但老师毕竟年纪大了,你多留几日,给他老人家调养好才是。”
  王太医躬身行礼:“请陛下放心,微臣自当尽心竭力。”
  太医告退后,虞景纯还没打算离去,一双眼朝崔文鸢那边看了又看。
  第121章 你是哪边的
  虞幼文不想搭理他,吩咐人准备热水食物,径直往客房去。
  虞景纯正要追,被叶安拽住了,他瞪过去一眼:“你拦我作甚,老师都醒了,难不成他还要允安偿命。”
  叶安握住他的腰,匝得死死的,半拖半拽地把人往外弄。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会儿太傅才醒,不是谈这事的时候,改天再说。”
  虞景纯用脚尖抵着石板,就是不肯走:“诏狱那是人待得地儿吗,现在不说等人死了就晚了……”
  皇帝力气也不小,叶安怕把人弄伤了,不耐烦跟他挣。
  他左右瞄了一眼,周围乌漆嘛黑,没有人。
  蓦地,他弯下腰,把虞景纯扛在肩上,一溜烟儿地往外跑。
  这个扛法,像强抢民女的土匪。
  虞景纯愣住了,也忘了挣,趴在他肩上,傻呆呆瞪着地面。
  叶安走着走着,迈开长腿跑起来,凌乱心跳如同闷雷,在胸腔中鼓噪不停。
  他们撞乱夏夜的风,轻薄月影透过树梢,映在他们身上,形成摇晃不定的白斑,像一副光影流溢的画。
  今日太阳偏西时,叶安从勤政殿墙角边,把他揪出来。
  恶狠狠地追问,问虞景纯为何调他兄弟去漠北。
  当时叶安看起来很凶,虞景纯被吓住了,往墙角躲。
  叶安握着他的肩头,可能是力道太大,虞景纯微微哼了一声。
  叶安察觉到自己的粗鲁,松了劲,然后问:“可是因为允掌印说的那些话?”
  “不是,不是的,”虞景纯缩在墙角,怕他怨恨允安,不肯再帮忙,手指头揪紧了袖口,
  “你怪我做甚,林烬都同意了。”
  叶安知道,如今这个形势,没林烬同意他也调不走燕子。
  “你生气了?”虞景纯看他没出声,抖着嘴唇问。
  他微张着嘴,一双小鹿般的湿润眼眸,在落日霞光中闪闪发亮。
  叶安看住他:“我没怪你,”是很温和的声音,有些迟疑不定,“你调他走,是因为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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