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连环天灾发生以来,她只近距离地杀过一次丧尸。至于人,则是一次都没有杀过。
  可是今天,她差一点就要被对手的子弹击中,而那些想要伤害她的人,虽然不是由她亲自动手杀死,却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齐悦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一切都在发生变化,包括她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不要担心。”徐景喝了口水,开口劝慰,“我们跟刘区长的梁子,在他想抓我们做人质时,就已经结下了。这些人为虎作伥,自然要有不得好死的心理准备。我们没做错什么。”
  反应弧过长的崔平这才明白齐悦的神情为何有些异样,对于刚刚亲手杀了人这件事,他毫不在意:“天灾刚开始的时候,南城出现了不少杀人作乱的事,就连家里的保镖,都有几个想胡来的。那时候南城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不杀人,就得被人杀死。”
  齐悦这才明白,为什么天灾之后,韩旭东的下属依旧如此服从命令。因为那些不服从的人,已经再也没有作乱的机会了。
  徐景用异能帮九尾狐清理了身上的血迹,想到两人之前的话题,开口宽慰道:“别太担心这边的事了。邪恶帝国必将由于其自身的邪恶,而走向自我毁灭。”
  这将是一种结构性的毁灭。
  有限的物资与无限的欲望纠缠着,不断冲击着匮乏的心灵和苍白的现实。
  这个邪恶的所在,终将死于邪恶的争斗。
  齐悦看向徐景,不忍地开口:“但在此之前,会有无数弱者,因此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就宛如一只巨兽的脚掌踏在土地上时,泛起的滚滚尘埃。
  微小,但又珍贵。
  她发觉自己此前好似误解了徐景的为人,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我还以为您会想帮他们。”
  毕竟,在医院门口的时候,徐景看起来愤慨又不忍。
  徐景叹了口气:“我年轻的时候去支边,在那些现代化进程相对比较慢的地方,看到了许多在城里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我那时就明白了,你永远帮不了所有人,永远不可能凭借几个人的力量,改变一种根深蒂固的社会结构。”
  她说:“这个安全区建立得并不久,可是它已经孕育出了属于它自己的秩序。你有能力,或许可以打破一个旧世界。可是,难道你能永远待在这里,看着它一点点变好吗?如果不行的话,那么,它很快就会被顽强的惯性带回到过去。财帛动人心,权力也是一样。享受过那种权力的人,很难完全戒断它。他们会想方设法,增加握在手里的权力,即便会伤害他人,即便会自取灭亡。”
  齐悦想起了胡勇,那天在车上,他歇斯底里地嚎哭,说:“传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是什么样子!求求你们让京城救救我们吧,给我们一条活路啊!我们什么都不要了,把我们连油带人,都接收了吧!”
  接收?
  齐悦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既是嘲笑胡勇,也是嘲笑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竟然为此而动容的她自己。
  他是不是想着,名义上被京城接收,以便获取京城的援助物资,然后再架空或者同化京城派来的人。这样一来,他们不但可以继续过现在这种玩弄权力的日子,还有源源不断的资助可以用。
  徐景回到了袭击发生前两人讨论的话题:“你刚刚问我,能不能用晶核做交换,让他们把治疗系异能者借给我们,去救医院里那些人。”
  “我的答案是不能。”徐景摇了摇头,像一个终于不得不向学生揭露这个世界残忍本质的老师,“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除非瘟疫永远消失,或者他们人人都佩备上薰草粒。否则,一旦下一波感染到来,这些人还是会被扔进那样的医院,被送到隔壁的火葬场。”
  在权力过分集中的地方,当生存资源只能保护有限的人的时候,那些不拥有权力的人,会被毫不犹豫地轻易放弃。
  齐悦一直以为,徐景是一个菩萨心肠的医生。
  她在韩默还是婴儿的时候,就为了一个难得的进修机会,打了回奶针,出国学习。
  她一次又一次地支边,付出了多年的青春。
  她不辞辛苦地提取雨水中的有益物质,为了给异形咬伤的患者解毒,甚至不惜累坏了自己的身体。
  可是今天,她说,即便是救死扶伤,也要权衡利弊,她不愿意在一个看不到希望的地方,白白费尽力气。
  齐悦知道她说的没错,即使徐景不能或者不愿拯救这个地方的平民,也不能抹杀她一次又一次扶倾济弱的事实。
  齐悦没有什么要反驳的理由,她只是觉得太残忍了。
  她仿佛又回到了落霞小区那个乱哄哄的楼道,看到顾教授倒在一滩鲜血里的情形。
  太难了,也太残忍了,而这一次,远比南城面临的境况严峻得多,她们看不到希望。
  九尾狐嘤嘤地叫着,催促齐悦继续投喂晶核。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不穷不达的中间阶层,只能量力而行。
  这世间,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呲——”地一声从外面传来,又有人来了。
  第51章
  门外传来了说话声,是韩默他们回来了。
  院子里,韩默盯着墙面上的焦黑与弹痕,眼神一暗,没有作声。
  何进与那个保安队长攀谈起来,吴业则不管不顾地进门招呼起来:“来来来,吃羊肉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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