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人声鼎沸,沈南迦特意往前凑了凑,好叫对面的人听得清自己在说什么。
梁怀夕的目光都没往台上分一眼,流畅回答。
“叫《惊缘梦》,看似是喜剧却是悲剧收场,女哭嫁,男早亡,有些像梁祝。”
“王爷是这里的常客?”沈南迦讶异,他只是在此坐了短短一会儿,最多只是看到了结尾,却回答如此熟练。
“并不是,”梁怀夕摇摇头,“我不常出门,只是平日里爱看些戏折子。”
“想不到我与王爷竟是同道中人。”
虽然这样说,但在前世她死后的那些年里,好像并没有发现梁怀夕有什么看戏折子的习惯。
梁怀夕浅笑,“是啊。”
曲终人散场,戏楼中的看客们也在喧闹声中,陆陆续续离开了,留下的只有些等着看下一场戏的人。
“王爷是要继续看下一场戏吗?”
沈南迦有些无聊地翘着脚,反正谢祈昀今晚是不会离开钿春居的,她只要赶在明早回去就行。
可现下实在是无事可做,闲逛无趣,也不想回国公府去。如若梁怀夕有兴趣,她倒是不介意陪他再看几场。
“下一场戏是讲的是风流公子哥浪子回头金不换,想来你不会喜欢的。”
他说的笃定,倒是叫沈南迦再次诧异,他竟是连自己喜欢什么戏都知道。
“想去赛马吗?”他问道。
沈南迦面露喜色,却多虑,“可现下哪里会有赛马场啊?”
“赛马也并非一定要有马场,只要有好的马匹,城外随便哪里不是都能跑吗?”
“是啊。”沈南迦觉得这话甚是有道理,立刻兴奋起来,拉起梁怀夕就要下楼,“走走走,我们去租两匹好马。”
刚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来,仔细地打量着梁怀夕并不健康的脸色,“你的身体可会有大碍?”
梁怀夕唇角弯了弯,“上次的马球都打了,赛马又能算得了什么?”
两人意下一合,一同去租了马匹,出了城便从官道一路向西肆意的飞驰而去。
耀眼的阳光之下,斑驳的树影之间,两道策马身影,一前一后,迎风向前,留下一袭扬尘。
一口气跑出了几十里,将那方方正正的京城远远地落在身后,直到不见踪影。
到了杋山脚下,二人才下了马,来到河边稍作休息。
沈南迦卷起袖子,把手臂浸在清凉的河水中,以解酷热。
梁怀夕似是早有准备,从马上解下水袋,盛了些清水,先拿给沈南迦。
“喝点水吧。”
“多谢。”沈南迦接过水袋,汗水打湿了碎发,一张脸热得红扑扑的。
她见梁怀夕骑了这么久的马,气息却仍旧平稳,脸颊虽然也泛着红,可嘴唇却是更加苍白不染血色。
从怀里拿出手帕,她踮着脚帮他擦去额头的汗水。
梁怀夕一愣,浑身紧绷起来,差点没接稳水袋。
“你的脸色不太好,真的没事吗?”沈南迦关切地蹙着眉。
“没,没事。”梁怀夕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多,多谢侯夫人。”
沈南迦手一顿,不乐意地抿起唇,“我是没有名字吗?你非得叫我侯夫人。”
女子一嫁人,丢了姓氏也丢了名字。
“不,我,只是怕太过冒犯。”梁怀夕此刻觉得空气有些稀薄,连嘴皮子都有些控制不住。
擦过了汗,沈南迦蹲在河边将帕子简单淘了一下,拧去多余的水,借着清凉,擦了擦自己的脸。
“冒犯什么,你只当我是个普通朋友不好吗?”
梁怀夕凝望她瘦小的身影,许久后低着头喊她的名字,声音不大却字字认真,“南迦。”
许是从梁怀夕口中说出来的缘故,沈南迦从没觉得这两个字这样的好听过,像是清凉绵密的雨滴落在心田上。
她起身跑到梁怀夕面前,双眼亮晶晶地眨着,“那我也不唤你王爷了好不好?”
“你想唤什么都好。”
沈南迦想了想,她其实始终都不曾知道眼前这位王爷的名字,即使是前世死后在他身边徘徊了那么久,所有人都只称他王爷。
“敢问王爷姓名?”
梁怀夕怔怔望着她,扯起的嘴角泛着些苦涩,“梁怀夕,字容时。”
沈南迦有些恍然,好似感觉眼前的场景曾经也有过。
“容时,”她珍惜地念着,熟悉感愈发强烈,“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那我以后都唤你容时。”
“好。”梁怀夕哑声。
他们分明都应该认识许久了,可直到现在才像是刚相识一般。
两个身影互相落在彼此深邃的瞳仁中,一个目光认真直白,一个眸色隐忍哀伤,不管风吹叶落,河水流淌,此刻世间万物都是安静的。
片刻后,终是梁怀夕先避开了眼神。
沈南迦有一瞬的失落,随后重新蹲在水边,用冷水给自己红热的脸降温。
夏天太热了,热得脸红,热得心跳也不正常。她这样想。
她热得发昏,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泡进去。可没多久,身旁响起了脚步声,一双骨节分明的冰凉手掌便把她的双臂从水里拉了出来。
“太凉了,对身体不好。”
他温声道,用帕子细心擦干了她手臂上的水痕,随后又拉着她去到树影更浓密的地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