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的儿子在哪?若真如她所说,进了山中不曾回返?还有他的随身之物,又去了哪里?就算衣裳又脏又破,只能丢弃,总没理由把钱和玉佩也给扔了吧?
  凌无非越想越觉头疼,于是回到先前醒来前的那间屋子里,仔细翻找起来,忽然发现屋角的木箱并未紧贴墙面放置,后方还有一条缝隙,走近一看,里边摆着一双干干净净的布鞋,只是尺码实在有些特别——寻常人的脚,窄而长,这双鞋子却是短而宽,仿佛它主人的脚是个球。
  谁的脚会长成这样?
  凌无非看不明白,却忽觉浑身乏力,头晕眼花。只是眼下气息调动不了,又被这老妇弄得一惊一乍折腾了好几个时辰,要想从这里开,又非得经过山路不可。一时无计可施,只好倒头睡下,暂作歇息。
  谁知这一合眼,便直接睡到了天黑。
  睡梦中,凌无非忽然感到有人在扯他的衣领,迷迷糊糊将眼睁开一半,却看见那老妇站在床头,正拽着他的衣襟往下扯:“说过多少次了,睡觉记得脱衣裳,看你这笨手笨脚的样……”
  “啊!”凌无非慌乱不已,惊呼一声坐起,直接滚下床榻。
  他来不及穿鞋,两手死死扯住衣衽合拢,严丝合缝裹住身子,猫腰抱臂,飞快退到屋角,惊恐问道:“你要干什么?”
  “娘陪儿子睡觉,天经地义。”老妇说着便朝他走来。
  “天什么经,地什么义?我根本就不是你儿子!”凌无非失声狂吼,“我娘好端端在光州,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看见我!才不会像你这么……”
  他脑袋卡壳,还没说完又见她靠了过来。于是不迭起身,跑去另一边屋角躲着,匆匆忙忙系好衣带,左手仍抱在胸前,腾出右手指着那老妇喝道:“你别过来!”
  “你要造反吗?”老妇尖声叫骂,嗓音凄厉如野兽。
  “我知道是你救我性命。”凌无非不住退后,对那老妇道,“我的东西都被你拿走了,里边的钱财都是你的,就当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可无论如何,你也不能……”
  他话没说完,老妇已抓起一根棍子扑了上去。凌无非见状连忙闪避,脚底却踩到尖锐之物,一时吃痛,迟滞了一瞬。
  也正是这当口,老妇的棍子不偏不倚砸在他胸前,打得他一个趔趄,连退数步方才站稳。
  老妇两手抓着棍子,劈头盖脸朝他打来。
  村中妇人,长年干着农活,身强力壮。这老妇虽然满脸皱纹,头发却只是花白,至多五十几岁,几棍子下来,虽不至于把他打趴下,力道却不小,好几次差点朝他头上招呼。
  有道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对方一个老人,打不得也骂不得。凌无非见与此人讲不明白道理,索性转身就跑。
  他虽无法调动真气,但休息了大半日,体力恢复得倒不错,很快便把那老妇甩在身后,跑出小院。
  山间荒野,月黑风高。凌无非是斯文人,除了三五岁时那段顽劣岁月,还从没赤脚走过路,是没跑出多远,两只脚便疼得钻心,只能停下歇息。
  他双手扶膝,靠着一棵老树,弯下腰来大口喘着粗气,还没回过味来,却隐隐约约听到一声狼嚎。
  “不会这么倒霉吧?”凌无非心头一悸。
  他抬头看了一眼刚才靠过的老树,眉心沉了下去。思索片刻,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双手扣在了树干上。
  自开始习武后,他便再也没爬过树,即便真要上树,也是用轻功。可如今处境特殊,周围也没有旁人,所谓风度,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谁知还没等他抬腿,脑中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凌无非松手扶额,只觉目眩欲吐。身子晃了几晃,无力瘫靠着老树,低头一阵干呕。
  再抬头时,视线已是一片朦胧。
  他依稀看见了老妇追来的身影,耳边还有她尖锐的叫喊和骂声,只能拼着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向前跑了几步,后脖颈却挨了重重一棍,眼前一黑,失了知觉。
  第12章 路逢险处难回避(一)
  就在凌无非掉下山坡的第二天,沈星遥循着蛛丝马迹,找来了附近山头的镇子。
  她鞋里进了石子,在走街边停下,刚好在一间当铺门外,一手扶墙脱了靴子,刚倒出石子,便听到里边当铺里传出争执声,余光一瞥,见是几个十三四岁,混混打扮的少年挤在柜台前。
  领头的少年手里举着一串白玉铃铛,对当铺掌柜道:“你再好好看看!这东西肯定不便宜!”
  “至多两百文,不能再加了。”当铺老板眯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要当就当,不当赶紧走。”
  沈星遥皱了皱眉,当即套上靴子,大步跨过门槛走进当铺,一把将铃铛从那领头的高个少年手里夺了过来。
  “你干嘛抢我们东西?”少年跳了起来,拉过一帮小弟兄,把沈星遥围在中间。
  “你的东西?”沈星遥捏着铃铛打量一番,从中嗅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铃铛,分明是七年前凌无非送给她的定情信物。一人一串,从不离身,如今却染了血腥,被人拿来当铺换钱。
  他人在何处?莫不是遇上了麻烦?
  沈星遥沉下脸色:“这个东西,你们从哪儿得来的?”
  “你……”高个少年支支吾吾,“你管我怎么得来的。”
  “我再问一遍,”沈星遥握紧手中铃铛,眸光泛起寒意,“从哪儿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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