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日头渐斜,钧天阁上下门人都像往常一样,忙碌完一天后,陆陆续续都回了房中。
  “这我可就真不知道了。”后院假山前,朔光退出耳房,对等在门外的沈星遥摇摇头,道,“公子藏刀之处,并未透露给任何人……想来是怕有人说漏了嘴,让夫人您知道了,所以……”
  “也就是说,除非他能想起来,否则我就算是掘地三尺,这刀也找不回来了?”
  沈星遥听了这话,心下虽免不了上火,又忍不住笑出来。
  不喜欢所在意之人做出影响安危之举,便背地里藏东西——这分明就是小孩才会做的事。
  她心里明白按凌无非的性子,绝不会擅自损毁她的随身之物,便想着改日另寻一把趁手的兵器暂作替代,等他想起再说。于是离开后院回了房中,推门进屋,正看见凌无非站在书架前,细细打量当中物件,怀着与他玩笑的心思,上前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凌无非猝不及防被她一掐,当即受惊退开,一脸诧异朝她望来。对如今的他而言,眼前这个女子不过是个陌生人,刚一认识便做出这等亲昵举动,只令他感到被冒犯。
  然而对于沈星遥而言,这些举动再也寻常不过。她并未留意到他眼中不满,仍旧笑着对他问道:“我问你,倘若你现在手里有件很重要的东西,得立刻收藏起来,不能让任何人找见,也不能带出宅子外,你会把它藏在哪?”
  “这我怎么知道?”凌无非没好气说着,别过脸去,将刚从书架上拿下的一本诗集塞回原位。
  “说得也是……”沈星遥似有所悟,双手环臂,渐渐陷入沉思,“你从前都不住在这儿,想必也不熟悉……看来是没法子了。”
  “你要藏什么东西?”凌无非回头,蹙眉疑惑问道。
  “这你就不必管了。”沈星遥想起凌无非先前百般隐瞒之状,未免争执,不愿与他多提藏刀一事,径自便去打水洗漱。这些琐碎事,从前多由凌无非照顾,只是近日他屡遭暗害,自顾不暇,又不是什么天大的麻烦,她便顺手自己做了,全未留意到这当中那些微妙的转变。
  直到躺上床榻,察觉房中人仍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她才反应过来,坐起身,一脸疑惑朝他望去,却见他一言不发,端起铜盆走出房门。
  第31章 水花空落眼前风(一)
  钧天阁屹立江湖近二百年,世世代代,英才辈出,颇受江湖中人敬仰,尤其到这一辈,凌无非、沈星遥夫妇在百般重压下,扶善惩恶,拆穿称霸江湖几十年的薛良玉欺世盗名的真面目,因此名声大噪,成了各大门派口耳相传的神话。
  百年门派,家大业大。数十亩的宅院,内中屋宇层叠,庭院广阔。西庭灼芳汀里,前前后后摆了数十桌,庭内人来人往如同潮水,好不热闹。
  鸣风堂上下人等昨夜便已到了,秦秋寒一早还特意来看了看凌无非的情形,确认无大碍后方随宾客入席。白落英也安排好人手负责各院接待事宜,自己则亲自将秦秋寒、宋翊等人送去席间,方出门迎宾。
  苏清扬跟在爹娘身后,一入席间便瞧见不远处陆琳、舒云月师姐妹牵着一只大黄狗入座,当即睁大双眼,指着那条狗,对宋翊说道:“爹爹,大狗狗!”
  席间往来人多,分外嘈杂。宋翊还没听清她说的什么,便瞧见这丫头一溜烟窜了出去,得了陆琳允许,一把将狗儿扣紧怀里,又捏又抱,薅得狗毛满天乱飞。
  宋翊实在看不下去,赶忙上前将这丫头给拎了回来。
  适逢玉华门长老堂的弟子华洋入席,见了小姑娘,温声打起招呼。陆琳左右看看,好奇站起身来,迎上前道,“怎么不见掌门同何长老?这是……”
  华洋摇头叹道:“如今门中情形你也知道,总得有人在山中坐镇。”
  “说得也是。”陆琳略一颔首,与他一同落座,舒云月也凑了过来,把神魂未定的阿州一脚挑进桌子底下。
  门外宾客陆续到场。凌无非双手环臂立于院墙之下,静静看着往来人潮,找到那些熟悉的脸孔,逐一默认过去,在心下念出这些人的姓名。
  他忽然一愣,有意识地将已落座的宾客点数一遍,好奇转过头去,对一名正踩着板凳整理灯笼的门人问道:“怎么今日没见到红叶山庄的人?”
  “公子你都忘了吧。”
  回话的少年名叫景逸。听见问话,他摆弄好灯笼位置,便即跳下地来,继续说道:“早年薛良玉与段元恒联手,冒张女侠之名,四处为非作歹,残杀各路英雄侠士。红叶山庄便是因此惨遭灭门。就连德高望重的玉华门,也折损了不少好手。”
  “还有这种事?”凌无非颇感讶异,踟蹰思索片刻,方缓缓点头,道,“看来我的确是忘了不少事,竟不知他们如此嚣张……”
  “公子,这些人可真不怎么样。”景逸说道,“当年玉华门比武大典上,就是他听信天玄教散布的谣言,四处说您是魔教遗孤,还撺掇别人要杀您呢!”
  “我?魔教遗孤?”凌无非听得一愣,不由睁大双眼,指着自己的鼻子,对他问道,“这也有人信?”
  “谁说不是呢。”景逸说道,“总有那么些人,听风就是雨。当年您为了夫人的身世不被拆穿,无法告诉他们真相,只能任由受他们胁迫王先生给您泼脏水,差点便丢了性命。”
  “说到这个。”凌无非微微蹙眉,“王叔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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