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就在这时,一个清越的女声在钟离奚身后响起:“大爷,您是在找这个吗?”
  听到这个声音,凌无非眸光倏忽一颤,猛地抬起头来,只见坐在屋顶上的钟离奚身后已多了一人,身量高挑,姿容明丽。不是沈星遥,还会是谁?
  她手中拿着一截尖锐之物,抵在钟离奚喉心,仔细一看,首尾附着着密密麻麻的倒刺,竟是一条偃甲蜘蛛的精铁附肢。
  “大爷,”沈星遥神色淡然,爽利开口道,“您的东西做得实在太过精细,叫我这糙人看不明白,便只好用蛮力砸开。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钟离奚一对眼珠子已斜至眼角,在有限的范围内,极力转过脑袋,才勉强看清身后站的是谁,一时之间,陡然色变:“你是那天在五莲山的那个……”
  沈星遥唇角一挑,神情陡地由晴转阴,当下翻转手中铁钩,横肘重击钟离奚胸前,将他打翻摔倒在屋顶上,不等他起身,已然欺身而来,再度横钩贴上他颈项,冷言道:“你既说得出五莲山,想必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跟踪我们了?”
  第54章 瑶台有月镜妆空(二)
  钟离奚听见这话,瞳孔急剧一缩。短暂惊吓过后,忽又变了脸色,唇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到底还是舍不得你的情郎,早在五莲山便不辞而别。如今折回,是想让老夫放了他吗?”
  “你不是跟踪他回来的吗?难道来的时候,没瞧见我在这儿?又或是说,昨夜你一直都在这里专心致志布阵,根本没发现我出去过?”沈星遥说着,目光淡然扫视前院一圈,唯独不看站在廊前的凌无非一眼。
  凌无非远远望着她,身影僵直不动,眼波却不自觉颤了一颤。
  白落英沉下眉头,眼中浮起一抹探究之色:“遥儿?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昨夜沈星遥离开时,听见别院传来动静,因暮色太深看不清楚,只当作那冒出头朝她身后窜来的偃甲蜘蛛是某种不认识的动物,随手拂到一旁,便扬长而去。
  不想正是此举,令这东西偏离了原本隐藏好的位置,加之用材钝厚,两条附肢交叉着便卡进了石板间隙。今日一早,又受笛声驱使,扭曲挣扎许久才靠反震之力弹了出来。然已偏离本位,听着笛声一通乱走,这蠢东西竟然自己跑出了院子。
  至于沈星遥,她连夜赶了许多路,在野外待了一夜,彻底冷静之后,蓦地想起凌无非回到家时那满身狼狈的模样,心中隐隐觉得将有大祸来临,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回头看一眼,谁知刚回到钧天阁附近,便看见了那只迷路的偃甲蜘蛛。
  她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丑陋且怪异的东西,眼见这厮触足离体,险而又险从她衣角擦过,想也不想,直接搬起一块比人脑袋还大的石头,冲着这厮以竹木为料的主体砸了下去。
  那只偃甲蜘蛛被沈星遥一砸,包裹在身周的竹木当场崩碎,四散飞溅,露出内部构造精妙的齿轮等零件,其中一枚齿轮受震荡之力歪斜,以致几条附肢乱了方向,不受控制地飞来飞去,四处乱扎一通。
  沈星遥不知那丝线厉害,徒手拍断一截附肢后,忽觉右手小指指根传来隐约的刺痛感,抬手一看,瞥见蚕丝划出的血痕,方有所悟。
  眼见附肢再次朝她面门袭来,沈星遥立时抬足挑起方才用来砸这蜘蛛的大石,一脚踢了出去。
  这只偃甲蜘蛛迷了路,单打独斗,实在难成气候,被沈星遥反复踢砸了好几次,终于瘫软在地,不再动弹。
  她仔细确认过这东西不会再发出任何动静,方蹲下身来仔细查看,拨开一层层破碎的木片,在蜘蛛底座上发现了刻着“钟离奚”三字的文章。想到钧天阁内多半有场恶战,又无趁手兵器在身,便掰了一截精铁打造的蜘蛛附肢拿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谁知一到门前,便派上了用场。
  沈星遥听见白落英问话,并不作答,只轻轻一摇头,问道:“这人是谁?为何要害你们?”
  “这老头一来就在这胡言乱语!胡乱给掌门泼脏水!”
  被丝网阵挡在隔壁小院的众人早已看不下去,见沈星遥回来救场,纷纷嚷嚷开来——
  “夫人,快让他把阵解了吧!”
  “就是啊,公子已受了伤,掌门怕是也撑不了太久……”
  沈星遥听到这些话,眼里多了几分凝重,见钟离奚仍是讪笑不语,又将手中铁肢往他喉间推近了几分,半句废话也不多说,直接便道:“解阵。”
  老头喉间油皮被铁肢锋利的倒刺划破,眼中却无惧色,只嘿嘿笑道:“小姑娘,我都七老八十一人了,唯一的儿子还被这贱女人害死。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头子,活不活又有什么关系?”
  他说着这话,笑得越发瘆人:“能死在如此美貌的小姑娘手里,又有仇人陪葬,何其快哉?哈哈……哈哈哈哈……”
  “钟离奚,你要我偿命便罢了,连你孙儿的性命也不顾吗?”白落英大声喝道。
  她内息浑厚,此言一出,大半个宅院的人都能听见。沈星遥不知二人恩怨,突然听到这么句话,不觉懵住,半晌,方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一脸好奇朝凌无非望去,心中困惑,不禁怀疑眼前这个疯老头同陆靖玄是否有何关系。
  凌无非扶额摇头,暗自发出长叹。
  世间女子,受礼教制约,大多都将贞操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他的母亲却是反其道行之,随随便便就能给他认爹认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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