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蛹人。”
“什么东西?”江澜一时没听明白。
桑洵这才想起,自己为给叶惊寒收拾烂摊子,一直瞒着她蛹人之事,眼下到了这般田地,也不得不将实情尽数告知与她。
讲述完一切,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千算万算,谁也没有料到,这卓然背后竟还另有高人相助,不过倒是奇怪了,此人对山中地貌如此熟悉,莫不是玉华门里有……”
“我想起来了!”江澜一个激灵坐直身子,“这气味,应是七日醉!”
六年前,天玄教中妖人谢辽曾趁玉华门比武大典被燕霜行等人搅乱之际,恶意诋毁栽赃凌无非,为防他逃走,甚至当场抢去一瓶七日醉,以箭支淬之,将他射伤。
那时江澜也在场,无意嗅到过那毒浆的气味,只是不曾留意。
谁也不会想到,数年后的今日,她也会受此毒所扰。
“七日醉乃云梦山独有,不论外伤还是内服,都可使人内力全失。此人若非玉华门中弟子,又岂会懂得如何使用?”江澜愈觉此事诡异,“除钧天阁外,玉华门已是当今江湖硕果仅存的大派,怎会有人愿与万刀门联手,做出这种事……”
“你是说……”桑洵倒吸一口凉气,“这地洞底下的那个大池子,之所以颜色那么诡异,是因为里面倒满了毒?”
“你说什么?她还准备了整整一池子?”江澜大惊,“这只怕不是想毒死人,而是要把人活活撑死吧?”
“你什么都没看见,那场面……”素来嘴碎爱噎人的桑洵也噤了声,回想起初入此洞中被一众赤身露体的初生蛹人推搡着,跌入正中那个嫣红色水池内的的情形,不自觉缩起了脖子。
这哪里还是人待的地方?分明便是阴曹地府,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江澜也闭上了嘴,一句话也不说,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洞里蛹人爬行喘息的声音。
江澜背靠墙面,阖目瞑想,却完全想不到还有什么法子可以从此地脱身。
忽然之间,二人一齐听见石板挪动的声响,不约而同坐直了身子。
“江楼主——”铁笼下方传来沙哑的人声,“别来无恙?”
“你到底是……”江澜听见这个声音,心立刻提了起来,扣住笼边铁栅,却因药物带来的*虚脱,不得不停下喘息,再想开口,却突然看见下方亮起一点微光,正是从地道通往内洞的出口处。
只借着这一点光,她也终于看清了洞内的情景,比起桑洵所形容的,还要更恶心,更可怕百倍。
尤其是围在水池边的那群黑黢黢的,不人不鬼的蛹人,竟都趴在水边,渐渐停止了蠕动,脖颈肩背皲裂开纵横的纹路——这些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东西,竟然在蜕皮!
只是这抹照亮深洞的亮光,源头的火折子,并未握在那个蒙面人的手上。
那个蒙面人也与她和桑洵一样讶异,正缓慢回过身去,看向亮起火光的洞口。
“方才这句话,是不是应当由我来说?”沈星遥的声音和她的身影,一同出现在地道狭窄的出口,一袭不同于往日的赤红衣衫分外亮眼。
她淡淡一笑,眸中透出凌厉的光,直视那蒙面人,一字一句说道:“别来无恙?燕长老——”
第99章 从来秋日自多阴(二)
“你说她是谁?”江澜瞪大双眼。
她身中七日醉,话音虚浮缥缈,未至洞底,已散得七七八八。
沈星遥气定神闲,道:“玉华门长老,燕霜行。”
“可她不是死了吗?”江澜瞪大双眼。
“这恐怕就要问燕长老了。”沈星遥说着,目光回到蒙面人身上。
蒙面人一语不发,只冷冷看着她。
她身量笔挺,泰然立于甬道最后一级台阶下,似乎完全不受七日醉气息的影响。地洞水汽生疼,将那些伏在池边的蛹人将蜕的表皮蒸得松软,自然翻卷脱落,露出里边白皙正常的人身人脸,一张一张,都是燕霜行的模样。
江澜的震惊仿佛刻在了脸上,久久没有变化。
桑洵顿觉不雅,十分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若我没猜错的话,当初燕长老身为共犯,是受王长老引诱挑唆,玉华门上上下下对您,同情远多于憎恨。”沈星遥道,“李成洲对此事本就心怀愧疚,又不忍陆琳、舒云月失去恩师,前去探望,听完燕长老您一番忏悔之言,竟真信了您的话,设法偷龙转凤,将您救了出来,安置在一间只有他和陆琳知道的密室里。”
她说着这话,微微一动舌尖,盖过躺在牙床上的红色丹丸,继续说道:“他与陆琳那时已经定亲,不必再私下会面,所以那间密室,也就用不上了。可谁知道,还没等他找到机会,把这‘好消息’告诉陆琳,便发现燕长老之前的忏悔,不过虚以委蛇,心里真正想的,依旧是复仇,便只好封锁了密室,却没想到,万刀门的到来,还是让您找到了机会——”
沈星遥话音未落,燕霜行的身子便已离地而起,拔出藏在腰间软剑,双手合握,以剑为刀,劈头盖脸朝她砍了下来。沈星遥想也不想,拔刀斜挑而上,只听得“哐当”一声,软剑已然被她一刀劈作两截,剑尖那段斜飞而出,扎入墙里。
燕霜行纵步疾退,足尖凌波踏水,退至小池另一侧,半截软剑横卧在手,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精进不凡,果然是个天纵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