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沈星遥想也不想便咬了下去,直至尝到血腥味,才渐渐反应过来此举暧昧,迟疑着松了口。
“气消了吗?”凌无非关切望她,温声问道。
沈星遥瞟了他一眼:“你是觉得我现在这副模样,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吗?”
“沈大侠所谓的办法,是想再多砍我几刀吗?”凌无非说着,手里盛药的汤匙又递到了她嘴边,无奈笑道,“要真能被你追杀一辈子,倒也不错。”
沈星遥咽下勺里的汤药,听见这话,神色反而平静下来,片刻以后,嗤笑出声:“还是老样子。”
凌无非略略抬眸,眼中似有疑惑。
“一旦犯起贱来,无常鬼勾魂都没你找死找得快。”
她还能开口骂他,比起先前的爱搭不理,似乎要熟络一些。凌无非不知怎的便想到了这一层,唇角不自觉浮起欣慰的笑。
沈星遥见状,只觉得他不可理喻。
天底下喜欢找死的人多,喜欢找骂的可不多。
“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她淡淡说道,“也不会在你身上花任何心思。少用这些法子投机取巧。”
凌无非闻言,微笑不语,心下虽感惆怅,却已视作平常,只是安安静静喂她喝药。沈星遥自然不会与他多言,喝完汤药,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她浑身酸痛,只一些小小的举动便使得周身虚汗直往外冒,却硬是自己扛了下来,什么话也没说。没过一会儿,却觉额前多了一丝柔软的触感,抬眸一看,是凌无非捏着帕子,小心翼翼替她拭去头脸的汗水,眸子里是她熟悉的关怀之色。
沈星遥错愕了一瞬,回过神来,却见他走了开去,温声留下话道:“我去找个人来,帮你换身衣裳。”
他的脚步好似有回音,离开房后仍响了一阵。窗口枯萎的盆栽,最上边一层干透的泥被风吹散,露出半截新生的种子,已开始发芽。
沈星遥所受的伤,除了肋下那一剑,大多都是摔伤,因此伤了筋骨,必须静养。
凌无非唯恐她逞强落下病根,接连几日衣不解带,几乎时时刻刻守在身旁看护照料,除非有些事碍于男女之防,实在不方便做,才会委托客店伙计代为照料。
沈星遥起先还有些抵触,但时日久了,渐渐习惯,虽仍旧对他爱搭不理,却也不再如起初那般不假辞色。
这日他又守了她整整一夜,快到天亮,实在难忍困乏,伏在桌旁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叩门声,倏然惊醒,恰好听见伙计不加掩饰的大嗓门:“客官,有人找……”
凌无非立刻跑去开门,对门外的伙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一旁榻上仍在熟睡的沈星遥。
“客官,外边有人找您。”伙计的声音立刻降了调,“是位年轻公子,说是您与这位姑娘的朋友。”
凌无非心下生疑,当即跨出门槛,扶栏看向一楼大堂,扫视一番,却未找见熟脸,正疑惑着,忽地听见某个讨人厌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真没想到,凌兄也来了黎阳。”
“怎么。城门上刻了你名字?许你来不许我来?”凌无非一看见叶惊寒,说出的话都夹枪带棒,充满火药味。
“我可没这么说过。”叶惊寒气定神闲,走到他跟前,停下脚步,道,“只是叶某记得,泰山一战,凌兄伤得不轻,难道不该留在镇上养伤吗?”
“那也得看是谁,”凌无非白了他一眼,道,“若那天与她比武的是叶宗主你,只怕半截身子都入土了。”
他语若连珠,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你一个?我师姐呢?”
“江楼主身中奇毒,不便在外逗留。我已派了人手,送她回江南了。”
凌无非没再理会他,径自转身回房,见沈星遥已醒了过来,连忙上前搀扶。
叶惊寒见她这般,料她伤势不轻,立刻抢上,与凌无非一道扶她坐起,眸中溢满自责:“是我虑事不周,连累你受苦了。”
言罢,不等她发话,又转过身去,面对凌无非,拱手躬身,恭恭敬敬施礼。
凌无非见他突然行这“大礼”,一时消受不起,本能往后跳开一大步,警惕问道:“你干嘛?”
“此事原是因我而起。”叶惊寒长叹一声,口吻颇为沉痛,“是我先截了那封信,密而不报,只派了桑洵来查,却没想到背后牵扯如此之大。害得小遥只身犯险,伤重至此,我……”
他唤她“小遥”。凌无非把话听在耳里,只觉哪哪都不痛快。
“也罢,事态发展至此,谁也预料不到。”沈星遥对叶惊寒没那么多不满与怨气,听他诚心致歉,也懒得计较,只摇摇头,道,“我方才听见你说,你派人护送江澜姐回浔阳了?”
叶惊寒略一颔首。
“可你身边一共也没几个人手,又得照看桑洵,又要保护江澜,真能确保此行万无一失?”
听沈星遥如此一说,凌无非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桑洵与她一道走的。”叶惊寒道,“他点子多,当无大碍。”
“可桑洵也……”沈星遥脸色微变,“太危险了。”
说着,她转过头去,望向一旁正陷入思索的凌无非道:“你确定不用跟去看看?”
第104章 雨送黄昏花易落(三)
“这都走几天了?”凌无非对他言语里针锋相对的算计已觉麻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现在动身,还跟得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