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黄昏过去,夜幕降临,山中上下一片肃杀,只闻风声飒飒。
  月色融开夜幕,投下微薄的光,照亮段逸朗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蜿蜒崎岖的山道上的身影。天边大雁飞过,俯瞰群山万壑,那一道人影渺小如蚁。
  他走出很远的路,实在倦了,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远望山川丘陵如蛰伏的巨龙一般沉眠在黑暗里,一双本就没有光的眸子,微微颤了一颤。
  却在这时,前方林中响起异动。
  段逸朗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往后猛地退开一大步,蓦地抬眼望见无数黑影从周遭树顶纷纷跃下,提刀朝他劈来。
  他大惊失色,连忙拔刀招架,却因武功不济,左支右绌,不到几十回合,便已陷在刀光织成的密网里,眼见无数把大刀交错碰撞,朝他劈头盖脸压来,却已无力招架,生死已在旦夕。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影映入皎白的明月里,如有神祇从天而降。玉尘刀映清光,携罡风而来,一记“断”势,气吞山河,排山倒海一般将那些笼罩在段逸朗上方混乱交错的刀兵掀飞,紧随一记“明”势斜斩而上,引风惊雷动,衣摆振动,猎猎生风。
  一干持刀的蒙面人纷纷退后,好几人因内息不足,口喷鲜血倒地,再也站不起来,仍有撑得住的,继续挥刀劈来。
  沈星遥几乎是一刀一个,脚步都未曾挪动,身旁便已倒下一大片人。
  段逸朗也被劲风波及,连连退后数步方才站定,看清她招式后,目光几已呆滞:“你……”
  沈星遥走到一吐血倒地的人跟前,踢了一脚,不经意似的说道:“你身上带着他们的秘密。我想,卓然及其党羽,应当不会给你活路。”
  这话,显然是说给段逸朗听的。
  “你想重振家声也好,想远离尘嚣,独自终老也罢,若不能彻底摆脱这帮人,今生今世你都不得安生。”沈星遥回头看向段逸朗,道,“怎么样?要不要赌一把?”
  段逸朗唇瓣翕合,发不出任何声音。
  “反正横竖都是死,你又还有什么可以输呢?”她话音清越,响在寂静的夜里,如泠泠琴弦,水一般澄澈。
  “好……”段逸朗颤声开口,“我说……我什么都说……”
  九龙山中地宫,灯火彻夜通明。
  “我不记得他们放出去多少我的蛹人,但我一直不肯利用此物作恶,所以,卓然也没让我知道子蛹的下落,怕我借以此物,与他抗衡。”段逸朗话音虚乏无力,如同垂死之人,“至于瀛洲岛的传闻,我所知也不多,只是断断续续,听到他与人说……”
  “与谁说的?”沈星遥问道。
  “一个女人,我听过那个声音,却想不起是谁。”段逸朗若有所思。
  “燕霜行?”叶惊寒眉心一动。
  “她不是早就死了吗?”段逸朗不解问道。
  “这你不必管,”沈星遥道,“反正现在,她已经死透了。”
  段逸朗微微低头,黯然说道:“古书上说,瀛洲岛在会稽海外七十万里,而有瀛洲之称的,除去书中仙山,还有东海之滨,青弋江口岸的崇明州”
  “闻说自崇明码头出海,往东三千余里外有个小岛,曾有客商行船偏航,误入此岛,回中原后与人称,此岛上有农耕,市镇,与中原景象并无二致,恍若桃源……我记得卓然与那人提过这个岛,但究竟是不是所谓的瀛洲,我便不知道了。”
  “我看未必。既有客商平安往返,岛上奇花异草多少也能通过其他途径流传入中原,绝不至于如此稀有。”叶惊寒若有所思,“我看,要么便是他借客商架船巡游探访海岛之名混淆视听,要么便是那个岛上有去往所谓瀛洲岛的路。不过……”
  “不过寻常航船应当不会去这种地方,”沈星遥思忖片刻,道,“恐怕得想别的法子。”
  “堂堂落月坞宗主,自己没钱造一条船出来吗?”段逸朗嗤笑一声。
  “打造出海的航船,少说也要半年以上。”叶惊寒思忖片刻,道,“爱好探奇穷异之人常有,各路海口航道也不鲜见,不如先去崇明,四处寻人问问,没准能够雇得到船。”
  “有这种兴致的人可不多,只听你等三言两语便甘冒大险的傻子,更不常有。”段逸朗干巴巴的声音,刮得人耳朵不适,“能有足够的财力打造船只出海航行,手中财力雄厚,已可敌国,既有这么好的日子,又怎会放着不过,非往海外去讨苦头?”
  “我倒觉得不忙。”沈星遥思索片刻,道,“此事太过缥缈,倒不必急着出海,或可先往崇明查探一番,再做打算。”
  叶惊寒略一颔首,以示赞同。
  “那就先回睦洲,与蒋先生商议。”沈星遥说着,顿了一顿,看向段逸朗,道,“此事先放一边。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
  段逸朗迷茫不已。
  “心蛹,也许有法可解。”沈星遥直视他双目,平声静气道。
  段逸朗闻言大惊:“你说什么?”
  “李温曾利用过此物学遍各家武学,可在死的时候,却与寻常人无二。”叶惊寒道。
  沈星遥继续说道:“我们得了一本吕济安的手记,当中只记载了心蛹来历作用,却未记明解法,当是此法隐秘,吕济安为人阴险狡诈,恐怕并不想将此事透露给外人知晓。”
  “怎么越说越玄乎了?”段逸朗诧异不已,“我……当真可以不受此物控制?可我天分不佳……不倚仗于它……又当如何重振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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