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无以为凭。”凌无非心下分外压抑,一时竟分不清是因为心疼她,还是痛恨自己。
  沈星遥眸中光点微微一颤。
  “现在的我,已没有任何底气要求你全盘信任。”凌无非与她相视,目光诚恳,一字一句认真说道,“但不论何时何地,为了我的承诺,为了曾许过你的一生,我这条性命,都甘愿为你而舍。”
  密室四壁回声缭绕,久久不散。
  沈星遥听完他的话,眼波涟漪渐平,往昔画面一如海潮般奔涌至眼前。一时之间,声竟似哑了,几度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耳边那个声音,却仍在问她:“人皆有罪,莫大于无道。子有为亏心事,独不自知乎”
  “你究竟是何人?凭何说我无道?”沈星遥举目张望四周,不见一个人影,眸底顷刻爬上血丝,近乎崩溃。
  凌无非见她这般,已无暇多顾,三两步便抢至她跟前,一把拉过险些滑下斜坡的沈星遥,拥入怀中。
  沈星遥没有挣扎,只是紧闭着眼,双手交叠环抱住自己,眉梢嘴角,包括每一根指头,都写满了抗拒。
  “遥遥,我没有恶意。”凌无非见她这般,心下亦没了主意,只能强忍心痛,压抑着颤抖的呼吸温声劝慰,“你听见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不管什么毒物妖物,我陪你一起想办法。”
  沈星遥仍旧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我求求你,”凌无非紧紧拥着她,颤声说着,不自觉落下泪来,“你厌我憎我,打我骂我都好,能不能别这样伤害自己?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是我不值得你托付,是我该死……你就不想见我,那就不见。等离开这岛,我一定离你远远的,再也不打扰你了好不好?求求你告诉我,你到底听见了什么?是谁在逼你……”
  沈星遥紧咬着唇,始终不发一言。因长时压迫,唇色逐渐由粉转为青紫。
  凌无非无计可施,余光迅速搜寻洞中平缓的落脚处,想着干脆跪下求她,然而怀中的人,却已拼命挣脱,对着无人的角落高喊一声:“我没有至亲!”
  他蓦地愣住。耳边她的话音,却越发凄凉——
  “我孑然一身,天下无一人与我血脉相连,何来至亲至信?”
  “遥遥……”
  蓦然抬眼,他方察觉,她已朝他望来,眼色凄哀而决然。
  凌无非绝望阖目,轰然跪倒在她跟前,再抬眼时,泪已湿了满颊。
  “我欠你良多,木已成舟,无力弥补。若求解脱,唯有一死了之。”他的两眼逐渐放空,瞳仁里倒映出她无措的模样,“但此地凶险,你我任何一人,都无法独自脱身。我只求你,在这岛上几日,暂且休战,一切决定以你为先,等从这儿离开,不论你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答应你,绝不做任何反抗,好吗?”
  一番衷肠诉尽,心绪千回百转绕成一个“痛”字,几欲将他撕碎。
  沈星遥浑浑噩噩退开几步,踩上水晶砖铺就的地面。凌无非见她步履不稳,飞快起身抢至她跟前,刚一碰到她的手腕,便听得脚下传来巨响,水晶砖应声而碎,寸寸崩裂。
  紧接着脚下一空,猛地坠落,顿时失了知觉。
  芙蓉花香入梦,阳春风光绮丽,钧天阁东院亭内繁花似锦。
  隔着*半掩的房门,凌无非好似听见了飒飒刀声,拉开一看,只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在庭中练刀。
  “遥遥?”
  沈星遥回过头来,冲他盈盈一笑。
  日光眩目晃晕了他的眼,倏尔光景易换,周遭已入了夜,他穿着单薄的中衣坐在窗沿,看着沈星遥唤来的亲朋好友,纷纷涌入房里,不觉一愣。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认不出我是谁。”沈星遥眼带愁容,对白落英道。
  “谁说我不记得?”凌无非倏地弹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至沈星遥跟前,拉过她的手,焦急自辩道,“你别瞎猜,我什么都好。有你在我身边,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敢忘了你?”
  沈星遥疑惑地盯住他的眸子,活像在看一个傻子。
  “没事找事。”白落英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开。
  那日本是夏夜,风却骤急。一转眼,他已同她走在廊中,英雄宴上觥筹声只响了片刻便随风散尽。走在他身旁的沈星遥晕晕乎乎,好似快要摔倒。
  凌无非一把拥她入怀,打横抱起。
  “你怎么了?”沈星遥疑惑望他,“我自己能走。”
  凌无非想也不想,直接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你干什么?你……”
  “抱歉……”他心下仍有些慌乱,“这些日子,让你担心了。”
  她疑惑不已,眸底却藏了喜色。他亦还以微笑,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回房的路本不远,却不知怎的看不见尽头,眼前物事瞬息移换,种种嘈杂入耳,唯一能听清楚的,只有她的声音:
  “你既有疑虑,为何不直接问我?”
  “夫君?夫君……”
  走廊尽头浮现出一间屋子,房门自行打开。他淋了一身雨进屋,看见怀里浑身湿透,高热不退的沈星遥,忽然慌了神。
  屋内站着一名模样慈蔼的老妪,似曾相识。
  凌无非猛然回神,忙对她道:“我会照顾好她,不麻烦您了。”说着,便即放下怀中人,转身在屋内翻找起行囊里的干净衣物,眼前光景,却猝然转为一片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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