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我不知道。”沈星遥思绪烦乱,静坐良久厘清头绪,道,“他这个人,好恶分明,喜欢的便一心维护,不喜欢的嗤之以鼻。可我……”
  她迟疑良久,不自觉发出一声长叹,道:“自从经历过他失忆这遭,我已看不透他了。”
  “小遥。”沈兰瑛眼底弥漫上重重忧色,“你是不是动摇了?”
  沈星遥双手支在额前,深深阖目,良久,沉声开口:“我决意离开他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他会复原,会来找我。可还是没能料到,我会如此在意他的一举一动,种种付出,一旦回到当年,重新找回那些无微不至的关怀,我还是会因此动心。”
  “所以你喜欢他,只是因为他待你好吗?”沈兰瑛迟疑问道,“若是换一个人,也像他待你这般好,你又会不会再动摇?”
  “我也不是没经历过,”沈星遥摇头,眼中似有茫然,“不会。”
  沈兰瑛目光始终在她身上不曾移开,听完这番话,不禁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来,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起身挪到离她最近的椅子上坐下,拉过她的手,道,“有件事我一定得告诉你。从柳叔尝试以药解蛊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无前人先例可循。没有人知道结果如何,甚至……他随时都可能再次忘记你。”
  “所以,”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如今所能看到的一切,他的回心转意,他的坚持不渝,如今刻骨执着,死心塌地的种种付出,终有一天,都会烟消云散。你确定还要重新经历一次痛苦,再把他从心上剜去一次吗?”
  “我没想过要回头,哪怕放不下。”沈星遥摇头,笑容略显疲惫,“我怎么可能容许自己永远处在患得患失的境地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沦陷?”
  “那你现在放不下,以后呢?”
  “以后……”沈星遥目光逐渐暗淡,“以后见不到了,慢慢就忘了……”
  她愈觉疲倦,早早便睡下了。
  窗外月冷云低,混乱的梦境里,同一段回忆反复重演,却是与梦外真实经历,截然不同的进展,有痛苦、有温馨,也有莫名的荒诞。
  沈星遥从跌宕的梦境里醒来,竟觉比昨日睡前还要乏力,梳洗打理一番。她走出房门,下楼梯时却看见沈兰瑛独自坐在楼下食肆窗边的座位旁,看着伙计送来的餐食,满脸郁闷。
  “姐姐?”沈星遥来到她跟前,俯身关切询问,“怎么了?”
  “你坐下。”沈兰瑛拉过沈星遥的手,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道,“我今早起来,想着去看看文姑娘休息得如何。你猜,是谁给我开的门?”
  “凌无非?”沈星遥波澜不惊,仿佛已有预料。
  “他说他是早上来的,想问文姑娘一些事,可那还不到卯时,连早点都备好了。”沈兰瑛脸色沉得可怕,“文姑娘的气色倒是很好,同昨日那般虚弱之态,判若两人。”
  沈星遥没有动作,眼波却不自觉微微一颤:“我明白你的意思。”
  说完,放眼扫视一圈食肆大堂:“他人呢?”
  “不知。多半出门去了。”沈兰瑛说着,越想越觉愤懑,“小遥,他当真是个正人君子吗?”
  “我……不知道。”沈星遥平静地拿起一只包子咬了一口,却觉心底漫起一片针扎似的疼,浑浑噩噩,竟已尝不出味来。
  冬日的阳光,竟比盛夏时节还要刺眼。风仍是凉的,吹得人心也犯寒。
  凌无非半蹲在山中泥泞的地里,看着脚下凌乱不堪,歪曲重叠的脚印,蹙紧了眉头。
  他昨晚彻夜未眠,始终想着卓然失踪一事,直觉其中古怪,天刚蒙蒙亮便出了房门,正是寅时客舍开张的时辰。他经过文晴房前,听见里边传出动静,知是她醒了,满心疑问迫切想得到答案,然转念一想,自己一大早打扰人实在不太礼貌,便向后厨要了份早食端去,以探望之名打听文晴被卓然掳去前后的所有经过。
  文晴自称被抓来这一路,始终都被卓然蒙着眼,什么都没瞧见,只记得昨日贺金龙突发狂症后,人是从山洞后边的小路逃的。他昨日摸黑赶路,并不曾细看,于是今日又折回,却又记不清昨日走的哪条刀,兜兜转转,凑巧便来到了这片布满脚印的泥地。
  地上的脚印在同一片地域里来回踩踏了好几圈,又在一方岩石前停住,继而远去。
  凌无非看得摸不着头脑,忽然踩到一物,挪开脚一看,却瞧见一截钻子似的铁条从泥土下突兀地钻出,低头查看,不想脚下泥土忽地塌陷下去,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道拖拽着他,如同沼泽一般。
  凌无非大惊退后,却已来不及,一时之间,周遭土地如碎屑般崩落,连带着他的身体猛地下坠,重心顿失,仰面摔入横空出现的地洞里,背后紧跟着传开一阵火辣辣的痛。
  一块两片木头链接的简单机括啪嗒一声砸上他胸口。
  凌无非拨开异物,揉着摔疼的脊背,怔怔看了一眼上方无端裂开的洞口,一个翻身站起身子,看清眼前情形,却不由愣住。
  在他眼前的,是一条深邃的地下通道,四壁未经打磨,还在往下落着碎泥。洞里零星散落着一些破破烂烂的木铁拼接的齿轮或是简易的机关部件,像是从大型机械上掉落下来的零件。
  除此之外,地道里还倒着一个人,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是血,白发白须的老头,耷拉着脑袋,不知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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