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池慕清清楚楚地知道,裴嘉之是爱他的,可他从来没有对裴嘉之表露过爱意。
  他总是羞于承认自己的喜欢,好像承认了就会低人一头。
  可爱,就是要言之于口。
  这个浅显的道理,池慕发觉得太晚了。
  当天晚上池慕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们结婚时的情景。裴嘉之穿着一身剪裁良好的黑色西装,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眼神专注又恳切,长久地凝视着池慕。
  他们交换戒指,裴嘉之的手一直在发抖,池慕感觉到了,问他是不是冷了。
  裴嘉之摇了摇头,颇为小心地摸了一下戒指。
  此后他再也没取下过。
  池慕从梦中惊醒,浑身大汗淋漓。他顾不上别的,马上打开床头灯,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无名指上空空如也,梦中的戒指不翼而飞。
  池慕足足缓了三秒,才把梦境和现实区分开来。六年来,他只在婚礼当天戴过一次戒指。当时定做的明明是对戒,另一枚却长年累月地躺在落灰的盒子里,等待主人想起它。
  池慕突然迫切地需要那枚戒指,来填满心底的空洞。可戒指是由裴嘉之保管的,现在是凌晨两点,裴嘉之要休息,不能打扰。
  他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静静地等了五个小时。
  期间他忍不住去想,这些年裴嘉之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等一个可能会回来的人。
  他在一夜之间学会了体谅和换位思考,这是父母和朋友没有教过他的,裴嘉之以一己之力,教会了他。
  但池慕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的任性妄为、自以为是毁掉了他的婚姻,还有裴嘉之的爱。
  而这是池慕最不能失去的东西。
  他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估摸着裴嘉之醒了,才鼓起勇气打电话过去。
  “有事吗?”裴嘉之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诧异。
  “我没打扰你吧?”池慕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觉地揪住了裤子。
  “没有。”裴嘉之虽然疑惑,但还是给出了响应。“你是想通了吗?”
  “不是。”池慕迅速打断了他,“我是想问你,你把我的那枚婚戒放哪儿了?”
  “婚戒?”裴嘉之停顿了两秒,“怎么想起这个了?”
  “昨晚做梦梦到了。”池慕不擅长说谎,索性和盘托出。“它对我很重要,我想拿回来,重新戴上。”
  池慕知道自己的话特别可笑,整整六年没关心过的戒指,要离婚时居然想起来了,对比之下格外的虚伪。他要是裴嘉之,高低得讽刺两句。
  果然,裴嘉之那头没了回音。
  “裴嘉之,你还在吗?”池慕略带不安地敲了敲屏幕,“你不会被我气死了吧。”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裴嘉之的语气总算有了点起伏,“二十几岁的人了,没点分寸感,想一出是一出,凡事也不过过脑子,什么都敢往外说。”
  “我错了。”池慕低声道:“我已经认错了,作为交换,你能不能告诉我戒指在哪?”
  “池慕。”裴嘉之异常严肃,“我们正在协议离婚,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池慕当然明白。
  意味着他和裴嘉之即将分道扬镳,回到各自的世界,而那对象征着他们婚姻的戒指,也随之不复存在。
  “不用你提醒我。”池慕倔强地说:“裴嘉之,不管怎么样,那枚戒指是属于我的,你得还给我。”
  他用咄咄逼人和虚张声势掩盖了背后的慌乱,裴嘉之一定很无奈,因为他沉默了好久好久,才在电话里松了口。
  “晚上八点来家里拿。”裴嘉之的声音无比冷静,“最后一次,希望再见面是签字的时候。”
  池慕绝望地想,他在裴嘉之心里的印象恐怕更差了。
  第4章 我不会再相信他了
  因为和裴嘉之约了晚上见面,池慕一整天都过得心神不宁。他喝了三杯咖啡提神,选了一下午的衣服,最后决定穿简单点。
  他换了件单薄的白衬衫,对着镜子揉乱了头发,营造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试图唤起裴嘉之的同情。
  出发前,池慕接到了经纪人叶眉的电话。
  叶眉是池慕的伯乐,她在一众艺考生里发掘出了池慕,并坚定地支持着他。池慕刚入圈时,总被公司拉去演一些无足轻重的花瓶角色,是叶眉据理力争,认为长此以往会毁了池慕的灵气。
  她挡在池慕身前,为他争取了一个又一个的机会。同样的,池慕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使池慕翻身,彻底摆脱花瓶名头,跻身演技派的一部电影是《致云雀》,该电影斩获了国际国内的多个奖项,至今仍是里程碑般的存在。它讲述了一个名叫云雀的孩子为了音乐梦想走出大山,却在城市中处处碰壁的故事,以象征性的手法描绘了梦想与现实的距离,展现了青年一代的迷茫与无所适从。
  池慕接到导演邀约时正处于艰难的转型期,这个好本子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头上,解了燃眉之急。
  他高兴得整晚睡不着觉,趴在裴嘉之耳边絮絮叨叨,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但一到正式拍摄,池慕就受不了了。频繁的重来、情感的宣泄以及过度的代入都使他心力交瘁,半个月瘦了五斤不止。
  那段难熬的日子,是裴嘉之给了他最大程度的鼓励。
  他陪着池慕研读剧本、梳理情节,陪着池慕入戏又出戏,以至于杀青后,池慕第一时间冲进裴嘉之怀里,寻求安慰。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