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转瞬之间,皇帝周围已经围拢了数量可观的惊羽卫,刀光剑影,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张蚩惨笑一声,知道大势已去。
  “先带她撤退。”
  谢不归薄唇开合,吐出这五个字,他眸光清冷,缓缓扫过敌方的每一个人,却始终没有看芊芊一眼。
  芊芊心中担忧,终于忍不住问道:“陛下不同臣女一块走么?”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和不安,终于让谢不归看了她一眼。
  然而,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压抑隐忍着的情绪,让她看不分明。
  就在这时,一名惊羽卫跪在地上,呈上来一封信,信看起来有些泛黄,似乎已经有年头了。
  信被穿在一支铁箭上。
  谢不归接过弓箭,却没有立刻放箭,而是突然把弓箭交给了芊芊。
  “你来试试。”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芊芊心中莫名,却不得不依言照做。
  她接过弓箭,拉开弓弦,对准了屠晓菁所在的方位。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她是知道的。
  然而,就在芊芊松手放箭的瞬间,项微与突然放弃了控制张蚩,猛地扑向屠晓菁,将她扑往一边。
  箭矢擦着两人的身体飞过,生生躲开了致命伤,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信很快被人取下来,递给了屠晓菁。
  屠晓菁颤抖着双手接过信,展开信纸,一行行熟悉得几乎刻进骨髓的字迹,瞬间映入眼帘。
  她紧紧握住信纸,仿佛握住了那个人残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丝气息。
  屠晓菁,不,郑兰漪其实不太喜欢信。
  灌注在信上的每一个字,字里行间的情感、思念与妄想对她来说,浓密得像是充满了气味,光是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
  胡乱封入无用的记忆——信是记忆的棺材,不吉利的东西,令人厌恶。
  可她还是颤抖着看了下去。
  粉白朱红的薛涛笺,经年不曾褪色,仿佛昨日才写就。信纸上,似乎还带着那个人身上的气息。
  她能清晰地想象出他坐在案前,眉眼含情,嘴角微微上扬,一笔一划写下这封此生的绝笔。
  【吾妻如晤:
  展信佳,见字如面。
  自与卿相识,岁月不居,青梅竹马之情,历历在目。
  卿历经坎坷,心怀忧戚,吾心如刀割,恨不能代卿受之。
  虽解卿于闺阁之困,然卿心中苦楚,吾自知力有未逮,常怀愧疚,未敢稍忘。
  今生得卿为妻,实乃吾之大幸。然卿所受之苦,非寻常女子所能及,吾每念及此,心中愧疚愈深。
  今吾披甲出征,非为功名利禄,实为天下太平,为卿、为吾、为天下无数如卿者,谋一安居乐业之所。
  待天下安定,烽烟尽散,吾必当归来,与卿共度余年。
  吾已立誓,奋勇杀敌,不惜性命,以军功换得吾俩余生安好。
  待吾归来,倾尽全力,弥补对卿之亏欠。
  愿以余生,抚卿心中之痛,伴卿左右,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卿卿,吾心匪石,不可转也;吾心匪席,不可卷也。
  卿卿,善自珍重,勿以吾为念。
  卿卿,凭寄语,劝加餐,吾必当珍重自身,平安归来。
  待到凯旋之日,与卿携手,共度余年。
  卿卿,待吾归来,与卿共赏人间繁华,共度岁月静好。
  吾之心,永如初见。
  此致,
  令皎亲启。】
  功名利禄,不是他之所求;江山皇位,亦非他所愿。
  “不是。不是……?”
  信纸从郑兰漪手中滑落,坠落在地。她双手捂面,泪水从指缝中滑落。
  她为之努力了半生的东西,如今却告诉她,他不要?
  “是你。你为什么藏起来。你为什么把信藏起来!”
  郑兰漪突然扑向项微与,扯住他的衣领,疯狂地抽打他的脸。
  一下,两下,十几个耳光接连不断,每一次都打得他狼狈歪倒,但他很快又跪直了身体,默默地承受着她的痛苦和怒火。
  众人惊呆了,看着这一幕——一个是本朝的高官,一个是他国的公主。
  竟然就这么互殴——不,是单方面的殴打了起来。
  项微与嘴角流血,半边脸高高肿起,但依旧保持着淡漠的表情。
  “别哭。阿姐。”
  他看着郑兰漪,低声说道。
  郑兰漪手上剧痛,听到这一声呼唤,她才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触手冰凉。
  她的眼前似乎浮现出那人纵马凯旋的场景——关外的风呼啸着,他鲜衣怒马,红巾在风中飞扬。
  他高举战旗,策马奔至城楼下,朗声宣告着“大捷”。
  可是这些都是永远,永远都不会出现的画面了。
  ——我从年少时,就有一个非他不嫁的心上人。
  ——鲜衣怒马少年郎,红缨长枪向星流。
  “为什么?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藏起这封信?为什么要把他的遗书藏起来……”
  为什么……
  如果她能早一些看到这封信,如果她能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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