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宣王妃正在廊下映着灯光剪弄花草,秦嬷嬷安静地立在一旁。而闫大夫并没有在这里。
谢嗣音掩下心头疑惑,推着轮椅上前道:“母亲侍弄的这花草越来越好看了。”
宣王妃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继续埋头处理手里的事情。
谢嗣音觑着眼瞧了下宣王妃的神色,笑道:“母亲这两天身子可好?”
宣王妃也不说话,将手中的花剪递给秦嬷嬷,转身就朝里屋去了。
谢嗣音抿了抿唇,跟了进去。
人刚一进去,身后秦嬷嬷就将房门关上了。吱哟一声,谢嗣音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宣王妃正襟危坐的坐在榻上,手上捻了个佛珠,眉色平静的望着她。
谢嗣音顿了一下,乖乖巧巧地坐在对面。
“去看过澄朝了?”
“看过了。”
佛珠撞击的清脆声响在房中接连响起,宣王妃继续道:“他怎么样?”
谢嗣音想到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咬了咬唇:“好多了。”
宣王妃听着这含含糊糊的声音,抬头认真打量了她半响,着重在她面上、唇上反复流连了两圈,终于笑了:“那你是怎么想的?可还要退婚?”
谢嗣音抿了抿唇,推动着轮椅向前,一直到榻前,揪着母亲的衣摆小心翼翼道:“其实女儿没有真的想过退婚。只是当时情景不堪,又被澄朝瞧见了,担心他会......”
宣王妃“啪”的一声,将手中的佛珠重重拍在桌子上,又气又叹:“昭昭啊昭昭,你说你,聪明的时候让人生气,就算了;糊涂的时候,简直更让人生气!”
谢嗣音:......
宣王妃继续道:“什么情景不堪,便是真的发生了什么,那也赖不到你的身上!更不是你的错了!”
“担心澄朝?担心他做什么?担心他会瞧不起你,还是担心他会嫌弃于你?”
“人家澄朝什么都没说呢,你自己倒把戏给唱上了!”
谢嗣音:“母妃,我......”
宣王妃素手一拍桌面,冷着脸哼道:“闭嘴,不许说话,我还没说完呢!”
谢嗣音:......好,您说。
“昭昭,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女儿,是大雍宣王的女儿。我们这样的人家固然承受了荣华,但是也会有平凡人家想象不到的苦难和劫难。纵然母亲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但是母亲也必须教会你——倘若有朝一日落于困苦之中,也要保持的心境。”
“不畏、不惧,不执、不计。”
屋内点了昏黄的烛火,映着宣王妃温柔款款的面庞,生出一片人间温情。
谢嗣音喉咙微微有些干涩,点点头道:“母妃,我知道了。”
宣王妃叹了口气道:“昭昭,有时候母亲会想将你教得如此聪慧敏锐,究竟是好还是坏?你的聪慧、敏锐总会让你第一时间察觉异样。可也是因为这些,使得你总是会思虑过多,很难放下。”
“昭昭,你可以再放肆一些的!凡事都还有母亲和你父王在呢。”
“所以,切不可生了那样子的怯懦心思。更何况,我朝对于女子还算开放,前朝那些个禁锢女子的陋习,都被先帝爷一并废去了。你考虑那许多做什么?女人的婚姻,从不需要贞洁来维系,更没有什么失了身就嫁不出去的道理。”
“可懂?”
谢嗣音咬着唇点头:“女儿知道了。”
宣王妃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髻,笑叹道:“还是个小丫头呢!”
谢嗣音哼了一声,将头搁到她的膝上,撒娇道:“哪里小了,女儿如今比母亲都要高了呢!”
宣王妃扑哧笑出声来:“再比我高,也是母亲的小棉袄。”
正说着,门外传来秦嬷嬷的声音:“闫大夫,你怎么来了?”
“晚上的药熬好了,我过来给郡主送药。”
秦嬷嬷笑道:“你着药童送就好了,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闫大夫的声音透过门窗,进入屋内:“刚刚回去听到童子说,郡主找我,我便顺路过来一趟。”
秦嬷嬷似乎顿了一下,笑着道,“那您稍等,我去瞧瞧。”
说着,就见秦嬷嬷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显然是刚一熬好,就盖着盖子送了过来。
谢嗣音皱了皱眉道:“我觉得这两日好多了,应该不用再喝了吧?”
宣王妃淡淡的瞧了她一眼,不怒自威。
谢嗣音叹了口气,秉着呼吸将药一口灌了下去。
刚一喝完,秦嬷嬷就捧着一盘蜜饯过来,谢嗣音皱着眉头捻了三两颗入口。等口中的苦味散去,朝推着轮椅朝门外的闫大夫道:“闫大夫,这是用的什么方子,苦得也算是惊为天人了。”
闫大夫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青衣,面容清瘦,颌下留着一攥整齐的山羊胡,一派文士风范:“郡主说笑了,良药苦口,这样您好的也快一些。”
谢嗣音叹道:“我除了脚上那一处伤口,哪里还有病?”
闫大夫笑而不语,问道:“郡主找我莫不是为了改一改药方吧?”
谢嗣音一滞,顶着身后自家母亲火辣辣的视线,干笑道:“怎么会?我是想问问闫大夫,母妃的身子最近怎么样?”
宣王妃淡淡道:“你若给我安分一些,自然什么事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