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燕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也不算什么正经人。
  她在剑道上的天赋旁人难比,在青云门确实是人人称道的大师姐燕枝,在外头旁人也要尊称她一句燕枝仙子,但她以杀证道,浑身煞气,手里斩过的魑魅魍魉不知凡几,许多人都怕她,也在背后说她太过冷酷无情。
  殷昼较她来说温柔太多,她还真怕自己这一身煞气把人家带坏了。
  丛乐闻言,刚刚还慈祥可亲的老父亲脸色一下子就裂开了,又变回了那个矛盾不已、百味杂陈的神情,几乎是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柔弱……柔弱不能自理??”
  大约是太过激动,丛乐的嗓音忍不住提高许多,殷昼正好从屋中出来,听到他这一句话,微微一笑道:“医仙之前也查看过我的情况,应当知道我经脉寸断,灵气微薄。”
  丛乐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似乎在思考一件自己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接受不了的事情,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只是磕磕巴巴地说道:“你……经脉寸断……是了,也是可惜。”
  燕枝总觉得哪里古怪,她看了看丛乐的神情,又转头去看殷昼。
  殷昼回以一个人畜无害又似乎略带几分忧愁的笑容。
  她刚刚确实摸过殷昼的脉象,他经脉之中全是绵软无力的灵气,几乎无法化为己用,脉络之中更是有丝丝炎毒缠绕,已是病入膏肓之局,性命全吊在燕枝手里。
  性命攸关的大事,殷昼拿出这样多的东西来相求,燕枝觉得他没撒谎。
  再之殷昼与丛乐之间显然十分熟悉,若殷昼当真不是什么好人,丛乐又怎会把他带入青云门?
  这其中应当是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不过燕枝并不怎么在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正如她现在脑海之中的那本话本一样。
  她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那么殷昼与丛乐之间究竟有什么古怪,燕枝也并不十分在意。
  她今日过来是为了当面道谢,并不打算逗留太久的时间。
  丛乐来找殷昼,也未必就是完完全全为了燕枝而来,燕枝思忖两人恐怕还有话要说,便不再准备多留,三言两语给殷昼道了谢,又硬着头皮把自己准备的那些“破铜烂铁”捧到殷昼面前,便打算告辞了。
  殷昼含笑将她的谢礼收下了,却喊住了她,说道:“我三日之后还有一炉丹,师姐记得来取。”
  燕枝点了点头,转身御剑走了。
  丛乐满脸纠结地看着自己这个心心念念抢来的弟子走远了,等他终于看不到人踪影的时候,便满脸一言难尽地看着殷昼,突然朝他打出一掌。
  第10章 求人不如求己
  丛乐修为虽然不及华渊,但他好歹也是大乘期的高手,即使医修实力不如同境界的剑修法修,这突如其来的一掌也不是人人都能够躲开的。
  殷昼却连想都没想,只不过是那样姿态随意地稍微偏了偏头,青衫甚至连衣摆都没动,便轻轻松松地躲过了这一掌。
  他姿态好不随意,洒脱的很。
  “你好不要脸,这等不要脸的话也好意思说出口骗人!我出手你连眼睛都不眨就能躲开,你装什么柔弱不能自理!”
  丛乐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殷昼还是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很是无辜地抿唇一笑:“我确实经脉寸断,用不了灵力,哪句话是胡言乱语?”
  他的笑是温和的,可眼中多多少少带着些凉薄,甚至十分不以为意。
  丛乐哑口无言,无法应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确实没撒谎。
  丛乐吃瘪,很是不服地瞪了殷昼一眼,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便看见殷昼微微垂下了眼,身上原本温柔无害的灵气一下子狂躁起来。
  他那双原本显得平静从容的黑瞳倏忽一下染上暗红之色,再睁眼的时候,竟变成动物一般尖锐的竖瞳,满是危险。
  丛乐顾不上继续和殷昼拌嘴,立即抓起他的手腕子将衣袖拉了起来。
  果然,那一双原本骨节分明的手此刻被森森黑气所缠绕,宛如骷髅一般,苍白的肌肤下似乎有无数蛇虫在游走,十分可怖。
  丛乐脸色大变,正欲说什么,便见殷昼很是稀松平常地将自己双臂上阻断血液的几处大穴全封住。
  血液被阻,那些似乎藏在皮下的蛇虫愈发狂躁,殷昼从身边的药箱之中取出一柄小刀,将自己的指尖割开,那些蛇虫便似乎找到了出口,齐齐从指尖的伤口处涌出。
  猩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滴滴落下,而那些随着血液冲出肌肤的蛇虫竟是一团团扭曲的黑气,每一团黑气上都似乎长着一张纠结痛苦的人脸,一到空气之中,便呻吟惨叫着要往门窗处飞出。
  “想去报信?”
  殷昼的眼显得愈发冷酷无情,丛乐甚至没有看清殷昼的动作,只见他竖瞳微闪,似有一道音芒从他指尖爆出,瞬间那所有的黑气都在空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被捏住了脖颈,随后尽数逸散了。
  他的手还在滴滴答答地流血,眼中暗红之色汹涌反复,唇角却勾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这么多年来来去去,他也就只会这些老路子。”
  丛乐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脸色也变了,刚才的那些白眼和无语都换成了忧虑:“你这般当真没问题吗?不怕……”
  “若怕,我早死了一万回。我既敢来,自然有我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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