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但有点困，根本不想睁眼，含糊问了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继国岩胜嗯了声。
  没说解释他其实后面去找你了，还在他家门口等了好久，直到去问了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想来是因为你抄小路缘故才会错过。
  但这些他都没说，只是轻轻摸了摸你的脸，凭借照入室内的月华，把你睡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你感觉有点痒。
  抱着被衣转了个圈，不让他摸。
  继国岩胜收回手。
  先去洗漱了一番，才重新回到你身边，拉着昏昏欲睡的你，小声跟你说悄悄话。
  内容不外乎“父亲大人其实也还好，他也是爱我们的，就是格外严厉了点”、“你不应该跟父亲大人动手”、“这样对你不好”之类的话，最后，还苦口婆心劝你跟菜爹认个错，别让彼此下不来台。
  他是个好哥哥。
  身为家庭里的长男，关心幼弟，爱护弱小。
  比起那个又菜又爱玩的菜爹，或许他才更像一个“父亲”。
  但他终究还是被摧毁了。
  被这个时代、被这个世道毫不留情碾过，血肉尽丧，神魂皆失，只剩下一个叫做“黑死牟”的可悲亡灵，倔强徘徊，不愿归去。
  你很喜欢继国缘一记忆中的黑死牟，总觉得那个样子的他无比sub，可比现在的他美味极了，但……
  你倏得睁开眼。
  赫灼色的眸子在清冷的夜色中仿佛在发光。
  “不要期待别人的爱。”
  你缓缓坐起身。
  跟一旁的他四目相对。
  天生的眼睛让你可以清楚看见他每一丝表情，“岩胜，父亲的爱是有前提的，比起爱自己的孩子，他更爱符合他要求的继承人。今天，他可以把你立为继承人，那明天他就可以因为他人更优秀而选择其他人做继承人。”
  “这种不纯粹的爱只会让人痛苦，别留恋。”
  继国岩胜失笑。
  想起你之前跟父亲的吵架。
  想说不会的，父亲不是这样人，他不会贸然改立继承人。
  而且，改立继承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并不是谁优秀了谁就一定能成为继承人。
  你叹了口气。
  没经过继国缘一毒打的哥哥就跟鬼舞辻无惨一样可爱。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戳穿这份虚假的平静，让他经历极大的心灵地震，说不定还会让他哭起来，你就忍不住跃跃欲试。
  比起让别的什么东西把他碾碎，你果然还是更喜欢自己亲自动手。
  嘻嘻！
  “如果我是个男孩子呢？”
  你声音很轻。
  甚至还带着点揶揄的笑意。
  可就是这简单一句话，就让他顿时僵在原地，再也笑不起来了。
  室内没有点灯。
  只有月亮透过窗户送来微弱的亮光。
  身处于黑暗中，人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继国岩胜也是这样。
  他呆愣原地。
  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眼神破碎，神色惶惶。
  似乎终于回忆起被胞弟光芒掩盖、痛不欲生的一周目。
  你很喜欢他这个样子。
  侧首支颐，美滋滋欣赏起来。
  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抱住他，双手搂住他僵硬的身体，一下一下拍抚着，给他安心：“对我们来说，菜爹给的继承人这个饵真的很无聊。区区弹丸之地，想要我们最强会自己亲自打，这不比顺位继承更有意思？哪里需要闹到兄弟阋墙的地步？也就只有他那样的菜鸡，才觉得这巴掌大的地盘是个多么了不起好东西……”
  “‘……我们’？”
  他忽的出声。
  从你怀里坐直身体，双手捧着你脸，因为看不清，他凑得很近，让你可以无比清楚看见他急切的神情，“缘衣，什么‘我们’？哪里来的‘我们’？你在跟谁‘我们’？”
  “缘一。”
  你没有狡辩什么。
  坦然迎着他的目光，认真道，“不管是我，还是缘一，都认为你比继承人重要多了。”
  继国岩胜唇色发白。
  听着你坦然说出那个名字，难以言说的绪涌上心头，不安席卷内心。
  你明明就在他眼前，可他却忽然感觉自己就要抓不住你，即使更用力捏紧你肩膀，手中握紧的风筝线还是在被一点点抽离。
  他不想这样！
  他紧紧抱住你。
  双臂用力，似乎只要一松开，你就会随风飘走。
  你也回抱住他。
  喜欢看他破碎的样子。
  却又不喜欢他持续破碎的样子。
  “岩胜，你比你想得重要多了。”
  “无论父亲选谁，都不意味着你的存在就是错的，更不代表你低人一等。我们只是因为自己想要享受人生才会降生于世，而不是因为想要得到别人的青睐、别人的肯定、别人的认可。”
  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才做足了心理准备，继续说出自己都觉得牙酸的套话，“想要爱，首先就要学会爱自己。无论他爱不爱我们，都不妨碍我们爱自己。”
  “这些话，缘一想跟你说很久了。”
  “不过……”
  你忽的笑出声。
  脑袋埋在他肩窝里哧哧发笑，断断续续的温热呼吸落在他耳边，“比起这些无足痛痒的虚词，我更想带你离开这里……岩胜，要不要跟我走？我已经跟桔梗说好了，我们就去她的村子，听说是个很平和的小山村，你要是同意的话，那我就带上你，你带上妈妈，咱们一起跑得远远的，就剩菜爹一个人，让他自己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