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种,就是比沈景程体面的。
  打了一个小时,霍邵澎做了赢家,面前筹码垒作山。他瞧了一圈,个个愁眉苦脸,干脆把筹码一推。
  哗啦一响。
  像摇钱罐的声音。
  “找florence结账吧,玩个高兴,走了。”
  言下之意,输多少不仅不用给,他还会倒送给他们,但别的,就暂时不用想了。
  玩个高兴罢了。
  酒分明才过中旬,但没人再留他。
  出电梯后,霍邵澎目光掠过瑰丽天顶繁复的壁画,一直望到尽头,视线顺下,一面缩小版时钟嵌在墙上,原型是斯特拉斯堡圣母大教堂天文钟。
  里面不仅有具体时间和年月日,还有黄道十二宫符号、月相与行星位置。
  还有五分钟,表盘旁边的小天使会敲响铃铛,翻转沙漏。
  要十一点了。
  florence已经通知司机来接人,霍邵澎刚一走出旋转门,两束车灯从左边打来,由远及近,照亮他脚边光滑坚硬的砖面,映出一个淡暗的挺拔倒影。
  晚了三十秒。
  司机停得都有点仓促了,快步过来替他拉车门,还不忘见缝插针解释:“抱歉霍生,来的时候被一部的士挡了下路。”
  霍邵澎没应。
  不过上车的动作迟了一瞬,似他生出容人之量一般,听司机为自己辩解完。
  只一瞬。
  先是一道男声语带埋怨:“为什么不能早来五分钟啊?你知道耽误了我多大的事吗?”
  紧接而来的女声在右面昏昧处响起,幽幽传来。
  “留不住人,不是我的问题。”
  第2章 落雨
  “你要早点过来,我就赶得及上去留他了,现在一晚上的努力都白费了,你满意了吗?!”
  男的声音有点熟悉。
  霍邵澎目光浮出兴致,淡淡的,如春夜微凉的风点过眼梢。
  他视线偏侧,投向酒店洗墙灯打不到的暗处。
  “你到底想说什么?”女声背对着他,姿态亭亭,可夜色太深太浓,她的身影虚无,仿佛被揉散的一道雾。
  “如果要把今晚谈生意失败的气发泄到我身上,那你现在就可以去冷静了,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奇怪的是,明明在争执,可那女人语速始终不紧不慢,区别于香港女白领三句话恨不得挤成一句的急促。
  在这样的场合下,温绵清越的音色让她连吵架,都浮现出一种天然的,令人不忍呵斥的示弱与甜美。
  偏偏那男的,不识好歹。
  “我也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送件衣服都来那么迟,霍生已经走了!你知不知道霍生的态度对我多重要?我甚至没和他说上一句话……”
  哦?
  单单早走,就能让一个男人失掉绅士风度的霍生,全港只有一个。
  他终于想起来了。
  沈景程。
  被他好友一杯酒打发走。
  沈生要面,不好意思穿着弄脏的衣服,在人人光鲜的局里走动。
  更识时务,连一个责备的表情都没敢给洒酒那人,甚至还折了骨头,弯腰赔笑。
  他想到好友打趣的形容。
  ——贱得像条狗。
  那边的指控,仍然喋喋不休,居高临下。
  女人已经不说话了。
  可她依然站得松弛而笔直。
  霍邵澎分明看出一种强撑的优雅。
  时间经走而不察,回神时,他有几分发觉心神与身体的抽离,更意外自己会在这对情侣的争执上,浪费了一分钟的时间。
  司机不知道boss在想什么,毕恭毕敬提醒:“霍生,落雨了。”
  一看,果然。
  灯下雨丝如银线,交错穿织,如从天而下罩落的一张网,无人可逃开。
  他坐进车内,兴致可能遗下几分,不由自主往窗外眺了眼。
  原先争执那处,已经空无一人。
  取而代之的,是女人形单影只,缓缓走入瑰丽酒店门厅光下的一幕。
  好似落雪清晨,手在布满冷雾的玻璃窗上擦出一道痕迹,原先模糊的景顿时清晰,映入眸底。
  仿佛投进一束雪的清光。
  过分明亮,眼微微的刺痛。
  司机缓踩油门,车外景象迟慢倒退。
  相隔一扇窗,他的目光也从她的正面,移向侧颜。
  即将擦身而过之时,宽敞的车厢倏然响起一句。
  “等等。”
  -
  虞宝意觉得倒霉,改天得去大屿山拜拜神仙,去去晦气。
  早前要哄那个难搞的gina配合拍摄,害得全组加班;下班后,被男友急call,从偏僻的将军澳绕去北角,再跑尖沙咀,送一件她分明觉得不太紧要的衣服。
  来晚了——因为最近那条路出了车祸,警方封锁,电台通报时的士司机已经开到了,被迫绕远路。
  然后和男友吵架,一个人回家,碰到下雨。
  刚雨过天窗没半天的心情,成功被台风过完境忘了带走的一场深夜小雨扑灭了。
  现在还打不到车。
  她走到马路对面,站在巴士站下躲雨。
  街边飞驰而过的红色的士,浑身散发着下班的欢快气息,她都懒得伸手。
  电话召车预约,也迟迟没答复。
  虞宝意最后临时下载了一个她没什么机会用的hk taxi,更是石沉大海。
  她在喊哥哥来接自己,和call远在英国的闺蜜,让闺蜜派家里领了好久空饷的司机来接自己中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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