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每天，每天，都会上演的节目，左邻右舍已经习惯，交谈的话题中也增加了猜测被打的孩子“什么时候会死掉”这一项。
  一年，两年，三年。
  ……十年。
  “生命力真顽强呢。”
  “居然还好好活着啊。”
  “真是个不错的沙包，搞得我都有点羡慕那个男人了。”
  “这话说得太冷血了吧，已经那么可怜了，你积点口德吧，别拿人家开玩笑。”
  “啧，无趣，幽默一下而已，干嘛这么认真，反正他绝对活不久了，已经到极限了吧。”
  “是啊，很快就会走他母亲的老路吧？”
  ……
  李容青低着头，对这些根本没放低音量的议论充耳不闻，拎着从菜市场买的蔬菜，一脸冷漠的开门进屋。
  他娴熟的开火做饭。
  八点半，钥匙和开门声响起，那个男人回来了。
  醉醺醺的回来。
  来不及热饭了。
  隔着碗试了温度的李容青已经预见到接下来的剧情。
  “老子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你给老子吃冷饭？！”男人吃了一口果然发起脾气，开始只是骂，很快怒火越来越盛，眼睛发红，抽出皮带对着少年猛打。
  快了，快了，再忍耐一会儿。
  少年护住脑袋，忍受着被抽打的剧痛。
  [真是个不错的沙包]
  [绝对活不久了]
  [很快就会走他母亲的老路吧]
  一直一直都是这样，没有任何改变，随着年龄的增长甚至变本加厉，因为年纪大了生命力更顽强轻易死不掉吗？
  [很快就会走他母亲的老路吧]
  不……
  不要。
  蜷缩着身体的少年忽然抱着脑袋冲向男人，狠狠地撞在对方的双腿上，原本就喝得醉醺醺的人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冲击，失去重心，倒下时脑袋“咚”得一声狠狠地砸中地板。
  李容青愣了一下，看着地上捂着脑袋哀嚎的中年男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自己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对啊，他长大了，身高几乎要超过男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能被男人单手拎起来摔的幼童。
  李容青忽然夺过男人的皮带。
  啪！
  男人惨嚎一声，如同一只硕大的肥虫扭动着身体。
  李容青忽然想吐，他干呕一声，空空的胃袋什么都没能吐出来，他捂着嘴压下这股恶心的感觉，缓缓地举起手臂。
  啪！啪！啪！
  皮带狠狠地抽打在男人身上，失去对身体控制的中年男人根本无处躲藏，从破口大骂到毫无尊严的求饶，但李容青只是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抽打他，脸上既没有快慰，也没有兴奋，只有空洞的冷漠和深深地厌恶。
  这就是他的父亲，现在他也做着和他一样的事情。
  他们果然流着一样的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容青把皮带扔到父亲身上，没看他一眼，和平时一样洗漱睡觉。
  第二天，父亲请假没上班，李容青起床做了早饭叫他起来吃。
  昨天晚上事情父亲没提，他躺在床上，脸色非常不好，生闷气似的说了句：“不吃！”
  李容青吃了自己的那份，把剩下的全都倒进了垃圾桶，背着书包正要出门，父亲又起床，发现李容青把早饭全都倒掉后，一直忍耐的坏脾气终于爆发，和以往一样冲着儿子怒吼，气冲冲的对着单薄的少年高举手掌。
  李容青抬起头，露出苍白冰冷的脸，没有温度的眼睛不躲不闪的盯着他。
  男人忽然就打不下去了。
  “打啊。”李容青眼神阴郁，语气冷静又冷漠，“你尽管打，只要你敢动我，我就一定会还手。”
  男人身上隐隐作痛，他虽然醉酒，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对方抽他的时候发狠到扭曲的样子和眼前怨恨的盯着自己的模样重合了。
  记忆中瘦小又脆弱的孩子不知不觉已经长成了和他一样高的大人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施暴发泄。
  李容青果然说到做到。
  父亲打他一次，他就一定会狠狠的打回去。
  常年坐办公室、抽烟喝酒、生活习惯糟糕的中年男人精力和体力都不能和一个快速成长的少年相比，被揍得次数一多，李容青的父亲就有些怕这个儿子了，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不敢再动手打他。
  可李容青却没有放过他。
  为什么要放过这个垃圾呢？垃圾就该由垃圾来教训。
  一旦男人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或者在家里抽烟，李容青就会一顿打。
  “我也是为了你好。”结束暴行的少年既不在意地板上流血哀嚎的中年男人，也不在意自己揍对方时骨折的手指，阴影中的脸表情模糊，身上仍残留着暴虐冷酷的气息，与平和温柔的声音对比，简直让人毛骨悚然，“抽烟喝酒对身体不好，我很希望你能长命百岁，你没有自制力，我就帮你。”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五年。
  李容青没有上大学，也没有离开这座罪恶之都，他上完高中后随便找了一份不需要学历的工作。
  开始是给人打下手，后来带他的师傅倒霉碰上了银行抢劫，被炸死了，老板一时招不到新的修理师傅，就让李容青先顶上，见他做得好，干脆就转了正，让他一直干下去。
  从少年到青年，李容青的五官和身体渐渐长开，便有了成年男人的样子，高大颀长，四肢修长有力，脸在寻常人中是罕见的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