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新婚 第51节
可傅祈深从始至终没有声张过。
也许是他那时在傅家的地位太尴尬,也许是他并不想让他的父亲知道,那关人的黑洞,他是有本事爬上去的,但他愿意接受着惩罚和孤独,就像接受傅家一样,这些不过是他登入高峰的磨炼。
当初不说,后来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如果初大小姐因为恩情而喜欢的傅子越,那这份感情本就是脆弱的,别说那是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哪怕是现在,那种对救命恩人抱有的好感,比散沙还要容易散,何况是从来不缺人爱的初梨。
傅子越引以为傲用来博得大小姐关注的成本,胳膊上的伤痕,傅祈深已经不屑一顾。
两人说话之际,楼上忽然传来花瓶碰撞的声音,很清脆,不是碎裂的动静,更像是有人匆匆路过不小心碰上的。
第38章 .新婚
这样的动静传来, 傅子越第一个反应是被人听了去,而能出现在这里的,应该只有初梨, 能冒冒失失和花瓶碰撞的, 也只有她。
傅宅的楼梯是红檀木实质雕花镂空设计, 贴近扶手处可以看到楼上的动静, 傅子越抬头片刻却没有任何走动的声音,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他突然惶恐初梨知道这件事情。
知道的话她会怎样看他, 还会把他当做子越哥哥吗,他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 她不喜欢他了,他不希望她再讨厌他。
傅祈深没有要和初梨坦白的意思, 似乎也不怕她知道。
傅子越看自家二哥神色难辨, 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越没有底, 不该是这样子的, 一定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如果他没有救过初梨的话,那他拿什么竞争,还是说这本该就是尘埃落定的事情,傅祈深告知他, 只是让他死心。
傅子越握紧拳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傅祈深反问:“这件事很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了, 她要是知道之前救过她的人是你的话, 那不就……”傅子越不敢往下说下去。还是说,他们已经结婚, 傅祈深不在乎大小姐的喜欢?
傅子越一直以为是傅祈深夺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继承权以及和初梨的联姻,他这段时间的努力是想证明自己不比傅祈深弱, 就算没有破坏他们关系的可能,他也希望自己能比得过傅祈深。
现实却给了沉重一击。
“傅子越。”傅祈深说,“过去的事情我不追究,关于她的事情你别再有任何的动作,我遵循和爷爷的承诺,但爷爷也有护不住你的一天。”
之后他没再看人,转身就走。
留下傅子越呆如木鸡。
那句话听着太像施舍了,也像是警告,他不要再心存妄想,否则爷爷也救不了你。
傅子越无话可说,他知道,兄弟之间之所以这么绝情都是有原因的,他记忆没那么差,他是否救过大小姐这件事的记忆模糊,他曾经和众多小伙伴霸凌傅祈深的事他都记得。
现在说是霸凌,当时的他看来不过是排外的行为,且在父母的唆使下,傅祈深的姐姐和母亲去世,他被接到傅家,于傅子越来说不仅是生人,还是个未来和他竞争家产的陌生人。
他天生养尊处优,自然不把这人放在眼里,加上父亲经常挑唆,他不止一次和其他兄弟姐妹联合起来欺负人,刚来那会儿,傅祈深在家里的地位十分卑微,连管家都比不上,吃穿用度都是最差的。
不论年纪大的或者年纪小的,他们无一不例外联合,在傅祈深住的地方搞破坏,小到衣食住行,大到破坏他的住处,他没有住在前院,而是和佣人住一起,非常容易针对,最厉害的时候,傅祈深身上连一件完整的衣衫都找不出来。
傅子越想起来,他还和那群爱玩鞭炮的小伙伴,去炸傅祈深住处前的花园,泥土和花盆被炸飞,他们在大笑。
那时,谁能知道,看似不卑不亢的少年,是日后最大的隐瞒。
入夜,初梨随傅祈深留宿。
住的是个新院子,新中式园林的构造,彰显古风古韵,中式住宅往往是最不可估价的建筑风格,且需要巧夺天工的工匠和用来装点的古董,属于其貌不扬的华丽富贵。
初梨从傅老太那里顺来几件不流通于市面上的古玩首饰,一晚上笑容没停歇过,她太喜欢和老太太相处了,老人家虽然上了年纪却一点不古板,最主要的是,出手很大方。
民国时期只经过军官太太转手过的一对绞丝镯说送就送。
她平生第一次不太敢戴这样贵重的珠宝,单是放着欣赏许久。
傅祈深晚些时候才过来,便见她举着手机,给长几上的一对镯子拍照。
神情和往常无异。
看到他,她也一如既往喜形于色,招了招手:“你来得刚好,看看这个镯子,是不是超级漂亮。”
楼梯口花瓶碰撞的声音,不止傅子越注意到,傅祈深也听到了,兄弟俩的猜忌一样,但见初梨这般淡然,没有听见秘密后的心虚,不由得让人放松警惕,也许他们谈话的时候,她并没有出现。
她眼里只有华贵的珠宝。
傅祈深垂眸,浅褐色瞳仁里闪过一丝的异色,很快恢复平静,漫不经心地,“嗯。”
“奶奶送的,奶奶真好。”
“奶奶就送了这个吗?”
“嗯?”她星星眼,“怎么,还有传家宝没送吗。”
“没有传家宝,你常来的话,她老人家每次都会送。”傅祈深说,“她藏不住东西。”
确切地说,比较好糊弄,傅老爷恰恰是相反的性格。
初梨想到自己的外婆,听说外婆和傅老太是要好的闺蜜,要是外婆在世的话,两个老人家的晚年生活不得多悠闲自在,每天肯定都有唠不完的磕。
“那我以后常来了。”她满是憧憬,“刚好陪老人家说说话。”
“奶奶除了送你东西,没有说别的话了吗?”这是傅祈深刚才要问的内容。
初梨放下桌子和手机,在沙发一侧端正坐好,思忖了会,“奶奶和我说起你以前……刚来傅家的一些事。”
傅祈深不意外。
傅老太自然不会讲得太过于详细,也许连老人家自己都不清楚,当初刚来傅家的傅祈深受了多少冷眼,她和初梨说的是这个不讨喜的孙子,曾经受过父亲严厉的教育。
“还有呢?”傅祈深又问。
他不觉得老太太那话痨的性子就说两句完事,某种程度上,傅老太和初梨一样,都比较好骗,且藏不住话。
“就这个啊……”初梨莫名慌乱,“还有什么。”
他看着她。
初梨比谁都更会不打自招,一点尾巴毛都藏不住,悄咪咪地心虚地显露,“……她说你以前经常被你父亲关禁闭,反正怪可怜的。”
倒是没想到老太太会讲这些,傅祈深拧眉:“她说这个做什么,让你同情我?”
“应该不是吧,也许……”初梨声音变小,“她是想让我爱你?”
老太太的原话是,希望她能和傅祈深百年好合,夫妻恩爱,她这样理解是没有问题的。
不要她的同情。
要她的爱。
从现在开始,到以后,很久的以后。
“那大小姐。”傅祈深神色放松了些,长指慢条斯理松了个领口纽扣,“打算怎么爱?”
她坐得更端正了,乖巧得像个三好学生,认真回答:“奶奶还问我,明天要不要一起用早餐,我答应她了。”
“所以。”
“所以我今天晚上得早点睡了,九点就得睡觉。”她振振有词,“明天早上八点起床陪奶奶吃早饭,到时候你记得叫我一声。”
奶奶还问她喜欢什么样的早餐,她除了不喜欢豆汁,其他的都可以接受,在北城和申城生活那么久,她养成南北通吃的胃。
看她乖乖又得意地朝他眨了眨眼睛,走路带风,像只轻飘飘的小蝴蝶似的绕过他跟前准备去睡觉。
睡衣领子被他轻轻拎了下。
初梨:“干,干嘛。”
“想陪奶奶吃早饭的心意是好的,不过大小姐有没有了解过,他们老人家吃早餐的时间。”
“……没有啊,不是八点吗?”她困惑,她家里都是八点来着,外公要早一点,七点半左右。
傅祈深:“六点。”
初梨:“……”
六点吃饭?那不得五点起床?
早上五点正是睡眠香喷喷的时刻,怎么可以这么早起床。
早知如此,她就不答应了。
初梨顾不上那么多,一头往被窝里一栽,“那我更得早点睡了,晚安。”
由于昨晚没睡好,她这次入睡得很快。
就算在陌生地方,她也很有安全感。
宽敞舒适的卧室,和十几年前,傅祈深所待的地方,截然不同。
夜晚的安宁直到天明。
傅祈深醒得很早,天空露出鱼肚白,晨曦光微弱。
和初梨恰恰相反,他睡眠一直不大好。
她睡得跟小猪似的。
偶尔翻个身,大摇大摆把腿抬过去,当他是个可以依靠的枕头用。
傅祈深晃了晃她胳膊,“大小姐,要不要起床。”
初梨没理,细长的睫毛动都不动一下。
这个点压根不是起床的点。
傅祈深低头,吻上她的睫羽,低声哄着,“大小姐,昨天晚上在楼梯口,你听到了什么。”
这句话似乎点醒了迷糊的她,无意识地摇了摇头,像是在说,没有,她什么都没听到。
又是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应该是听到了,但她假装没听到,为什么呢。
她明明不是个擅长伪装的人。
傅祈深握住她的腕,举到头顶上,密密麻麻的吻像雨点落下,袭遍大小角落。
当早餐似的低头喝奶,香香甜甜的,些许花香和木香萦绕一块儿,愈发激觉神经系统。
初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偷吃了,低咛:“傅祈深……你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