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什么不能吃,你打包回来的菜不一样是凉的。”余笙打开微波炉,加热桌上的晚餐。
“我以为你挑食。”等到叮地一声,周衍用隔热手套把盘子端出来。
余笙拉开椅子,反驳:“我不挑食。”
周衍不以为然,在她面前摆好碗筷:“你永远只吃那几家餐厅。”
连点菜每次都是那几样。
余笙的半张脸被白金色的头发遮住,周衍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餐桌上静谧很久,她用很轻的口吻地说:“偶尔会和朋友尝试下新餐厅。如果我一个人的话,还是呆在熟悉的环境比较好。”
新事物永远充满不稳定性,像在森林里采蘑菇。
如同顾城的诗写的一样,为了避免结束,她避免了一切开始。
余笙用叉子卷起挂上酱的意大利面:“周三,你是第一次做饭吗?”
周衍:“忘了,有可能以前煮过面。”
他在纽约也是从来一样不下厨的主儿,一日三餐全靠外卖。
余笙点点头,评价道:“那你很没有做饭天赋。”
说完,她咧起嘴角,似乎给自己讲了个好玩的笑话,被逗笑。
周衍很少见她笑,大部分时间余笙都处在一个神情恹恹的状态。她笑起来像从被注入色彩的黑白电影里走出来的人物,刹那间变得鲜活生动。
“很难吃吗?”周衍伸出筷子想要尝一尝。
他严格按照网上的菜谱进行每一步,连加多少盐都精确到克数,不应该出错才对。
舌尖上芝士的浓郁和番茄的酸甜交杂在一起。
他看向余笙,目光在询问,这叫难吃吗。
余笙又卷起一叉子:“和楼下餐厅的水平差很远。”
周衍知道她刚刚为什么笑了,也不气馁,淡淡地说:“如果我有那个水平,我现在应该自己开了家餐厅当厨子。”
余笙偏过头:“你为什么来伦敦?”
她想起她从来没问过关于他的事,哪怕是他的名字。
余笙是个跟着感觉走的人,她见到周衍的第一面,直觉告诉她,他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所以留下了他。
周衍轻描淡写地带过去:“没钱了,有个朋友在伦敦,本来打算来投靠他,然后看到
你在群里发的消息。”
余笙拆穿他:“你在撒谎,你不差钱。”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只是预感,那周衍搬进来的那天,余笙看见那个金属黑rimowa行李箱的时候,她就清楚他不缺钱。
周衍盯着她看了两秒,放下手里的筷子:“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这两年经济下行,留学生断供不是什么稀奇事。
余笙沉默下来,她听到远远地响起大本钟的报时声,低沉得跟他声音一样。
“你能做饭的话,我每个月再给你加五百镑。”余笙起身,准备去书房练琴,“月底直接付你现金。”
周衍想问她,不知道他的真名,却知道他在撒谎,那当初为什么还要留他下来。
如果换一个人,结果会也一样吗。
书房里这次传出来的音乐依旧曲调激情昂扬,但不是传统古典音乐,而是流行歌曲。
coldplay乐队的《viva la vida》。
生命万岁。
周衍跟着调子,听见耶路撒冷传来的钟声。
*
夜晚,余笙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心脏被剖成两半,一半提醒她赶紧入睡,另外一半跃跃欲试寻求刺激。这种情况以前没出现过。
她整个人很疲倦,但又想出门去吹夜风。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刚过凌晨一点。她慢慢摸索到小夜灯的开关,房间里有了光源。
小夜灯旁边,孤零零地躺着一瓶紫色包装的软糖。
余笙的睡眠不稳定,有时候每天睡眠超过十二个小时,有时候又连续几天只睡两三个小时。
在找上陆姗央之前,她靠这瓶软糖度日如年。一片不够,吃两片。哪怕第二天起来,她并不好受,昏昏沉沉做不了事。但至少能维持睡眠,表面上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后来陆姗央曾经明令警告过她,长期服用褪黑素会加重她的抑郁症状。
余笙拉开抽屉,把瓶子塞进去,用力关上。
客厅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余笙披了件祖母格针织毛衣,用手机的闪光灯照亮冰凉的木地板,坐到沙发上。
社交媒体上里很热闹。
今天太阳耀斑产生了罕见的磁暴,kp指数暴涨,意味着大半个欧洲都有机会看到极光。
余笙看见大家正在七嘴八舌地讨论去哪里观赏。
她对向窗外发呆,伦敦的夜还是依旧黝黑一片。
突如其来的震动吓得余笙一哆嗦,手里掉在地板上,砸出清脆的响声。
余笙捡起手机,看到语音通话的来电人——余正嵘。
她抿唇,选择接通:“爸。”
“笙笙啊,最近怎么样?是不是快要放假了?”
“还早,要等圣诞节才有假期。”
“爸爸前阵子太忙了,忘记你生日了,我已经帮你好生日礼物了,到时候我助理联系你,你直接去取就好。”余正嵘言语温和,彷佛真的在道歉。
余笙也没有期待,浅浅地嗯了下:“谢谢。”
下一秒,余正嵘却说:“你圣诞想好去哪里玩了吗?要不要去意大利?或者去冰岛?年底了公司很忙,我和你妈妈都有事,你今年还是先不要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