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没有吃早饭吗?那等会儿下课以后要不要一起去吃brunch?我最近刷到一家新开的咖啡厅,评分很高。”陈盼夏翻出手机之前收藏的帖子,准备拿给余笙看。
  “我在家吃过了。”
  余笙看起来不太想说话。女孩扎着简单的丸子头,几缕不听话的发丝从皮筋下漏出来,和黑白花纹的围巾纠缠在一起,天鹅颈纤细修长。
  陈盼夏想起来她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余笙也是这样围着围巾。
  陈盼夏有一个很俗气的真名,陈梅。
  但她和余笙不一样,她来自一个小康家庭。
  陈父陈母看重教育,从小送她进国际学校,但高昂的学费占了家里一大半的收入,陈梅在班级里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高中正是女孩子最爱打扮的年纪,班上的女生每天凑在一块讨论哪个奢侈品牌又出了新首饰新衣服的时候,她只能在一旁默默听着,那些东西随便挑几样出来,快赶上她父母的月工资。
  到了最后一年申大学的时候,陈母和陈父商量去一个物价便宜的英国小城市,供她读完大学。
  但陈梅坚持要去伦敦,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也要过上那种生活。
  家里几番争吵过后,父母拧不过陈梅,只能同意。
  伦敦是个消费上不封顶的地方。
  第一年的圣诞假期,陈梅背着父母买了一张回国的机票,找了一位给不少出名网红做过手术的医生,她垫了鼻子,削了下巴,几乎换了个人。
  代价是花掉了近大半年的生活费。
  再回到伦敦时,陈梅就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陈盼夏,还有那个圈子内熟知的英文名:tiffany。
  美貌真的很好用,她不过跟着一个网红姐妹蹭过几次饭局。那些富哥们主动加她微信,奢侈品礼物像雪花一般落下。
  利滚利,她在社交媒体上的炫富生活很快变现,粉丝数如雨后春笋疯涨,越来越多的品牌方找上她合作。
  那年春天,她和一个小姐妹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厅排队。
  前面还有一个围着黑白颜色围巾的女生,陈盼夏敏锐地发现围巾的一角有个h的标志。
  店里的pos机出现问题,女生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刷上卡,店员面对没带现金的客人也无能为力。
  陈盼夏主动走向前:“我帮她付了吧。”
  那个女生就是余笙。
  余笙腼腆地跟她说了句“谢谢”,并加了她微信,把饮料钱凑整转给她。
  某日,陈盼夏发了一条朋友圈:「有没有人可以借下车?拍个小广告。」
  余笙主动给她发消息,她才知道原来余笙豪华公寓的地下车库,还停着一辆兰博基尼。
  *
  下课后,余笙把平板电脑收进书包里。
  陈盼夏放下手机,问她:“笙笙,可不可以把你刚刚的笔记发我?”
  “我到家导成pdf,发给你微信。”余笙背起包,弯腰的时候围巾从脖子滑落到地上。
  陈盼夏帮她捡起围巾,摸了摸手感顺滑的羊绒面料:“这是你新买的围巾吗?之前没见你戴过。是新款吗?”
  余笙接过围巾,重新拢好,摇头道:“不是,很久之前买的了,哪一年出的忘了。”
  “难怪我上次去爱马仕没看到。”陈盼夏收回手,转了下眼珠,“我当时本来想买个包,但是店员说没货了。”
  余笙轻嗯了声:“她们要配货,你的账户之前有消费记录才能拿到包。”
  跟在陈婉清身边从小耳濡目染,虽然她不理解阿姨们对这个品牌的狂热追捧,但那些饥饿营销的套路也略知一二。
  陈盼夏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这样啊。”
  “你周六有空吗?我要去取东西。你要一起吗?我有个认识的sales,应该能买。”
  陈盼夏眼睛亮起来:“好呀。我们周六晚上还有个聚餐你要来吗?订的空中餐厅,在伦敦眼旁边。那几个小姐妹基本你都认识。”
  “可以。”
  余笙告别陈盼夏以后,顺着石板路走了一段,才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打开车门钻进去之前,风掀起围巾的一角,她像个正常的留学生,上课,回家,赶作业,和朋友聚餐。
  *
  一家还未正式营业的night club,诺大的场地里灯光被打到最亮。
  “如何?这个夜店还整得有模有样吧?名字我都想好了,into the night。”宋成致表情自豪地拍了拍胸脯。
  周衍走在他后面,心不在焉地点下头。
  宋成致倒过来,双手插在兜里,啧啧两声:“你说你,这么倔干嘛?现在成了吧,周大少爷也有流落街头的一天。”
  一个月前,宋成致在酒吧和朋友喝酒的时候,突然收到周衍的消息。
  他要来伦敦。
  宋成致哄了小女友半天,好说歹说让人搬出去了。结果他刚把房子收拾出来没两天,周衍却告诉他,他有地方住了。
  “你这跟人当保姆有什么区别?我打听过了,她沪市来的,家里还真有几个小钱。”宋成致一只脚踩在舞池的边缘,嘴里衔着烟,拨弄打火机,“不过听说她天天跟那帮小网红混一起。家境差不多的女生都说她精神有点问题,没人带她一起玩。”
  听到“精神有问题”这句话,周衍想起深夜偎依在阳台藤椅上的余笙。她的脸比月光还白,只有一抹颜色,嘴唇上淡淡的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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