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好、聚、好、散。”余笙念了遍这四个字,低头弯下唇,“你弄错了。我们从来没有聚过,那也谈不上散。”
“你不是真心实意地要道歉,你不过后悔惹了惹不起的人而已。如果不是周衍,或者他是个普通人,你今天还会来找我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执棋之人从不后悔落子,只后悔落错了位置。
余笙转身,刚好看见一辆熟悉的轿车驶过来,停在她面前。
周衍打开车门从驾驶座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个纸袋,上面印着她最爱的甜品店的logo。
周衍也看到余笙背后的王一松,明白过来。
"你带五一去车上等我。"他把甜点袋子塞到余笙手里
,帮她关上车门。
周衍缓缓转过身,换了副另外一副冷硬的表情:“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说,而不是找她,她并不想看见你。”
王一松默默地捏紧手指:“你做的,对不对?”
周衍淡淡地说:“你想多了。我就是个普通人,没那么大本事。”
“不能放一马吗?”
周衍像听到一个笑话,短促的气音响在空气里。过好一会儿,他静静地看着王一松说:“你当初放过她了吗?”
果然是因为余笙。
王一松胸膛起伏,沙声问:“你做这种事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周衍的笑容凝固在唇边,倏地看向他,眼神里含有刀光剑影,“你们家配说这两个字吗。你爹私吞进肚子的那十位数是我硬给他塞进去还是怎么着?你不该祈祷下你账户上没有黑账么?现在逃回伦敦还来得及。哦不对,你的出境限制令下来了。”
王一松被戳中痛点,眼睛猩红,脸色跟鬼一样。他当然不干净。王父向海外转移资产的时候,收款人名字正是王一松。
周衍垂下眼,左手在右手冷白的腕骨上来回摩擦:“你该庆幸今天余笙在场,不然就不是谈话这么简单。”
“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再来找她麻烦。”
王一松感受到胃里强烈的痉挛感,他不得不蹲下来,胃酸不可抑制地喷溅到地上。
周衍面无表情地转身,拉开车门。
坐回车里,他看见余笙正在副驾驶专心致志地消灭奶油泡芙:“下午玩得开心吗?”
余笙点头,嘴角沾了点白色的奶油。
周衍伸出手,用拇指帮她蹭干净。
余笙吞下嘴里的甜点,出声:“他会进监狱吗?”
周衍反问她:“你想他进监狱吗?”
余笙惊愕转头看他。
“我没那么大本事。”周衍揉了揉她的头,笑道,“从现有的资料证据来看,他大概率要跟着进去。”
“挺好的。”
余笙在很早以前就明白一个道理,不是每一个坏人都会受到惩罚。
但这一次,铸铁的断头台落在了该落下的地方。
第49章在二十一岁这年,她决定……
惊蛰的春雷叫醒了冬眠动物, 但没能驱散余笙越来越多的睡意。
她连续多日睡到日上三竿,醒了以后蜷缩在被子里,通过手机网络接触外面的世界。周衍会在早上叫醒她一次, 等她服过药以后, 他再出门遛狗。
余笙从社交媒体上刷到了关于王家的更多新闻, 看到那个金额的时候,她下意识用手指掰着数了一遍。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心安理得地拿走这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放下手机,余笙平躺着顶住天花板,乌黑的头发像水藻一样散开在枕头上。
这个场景她在伦敦的时候时常发生,但现在余笙不需要再频繁光顾理发店,用新长出来的头发提醒自己又多活了一个月。
余笙和周衍在疾病这件事上达成新的共识:她没有足够的情绪控制能力。
这是一种疾病, 不受她控制的疾病。
余笙在曾经的很长一段日子里试图去扮演过一个正常人,也很好地完成了这个角色。但当她露出一丁点马脚的时候,她会陷入深深的沮丧和自责。
在和陆姗央面谈的时候,余笙可以坦然叙述病情,但那个时候的她仍然从潜意识里渴望自己是个完全健康的普通人。那些长时间留下的,不可磨灭的创伤一直折磨她。
但如今的余笙发现当她真正接纳了这件事以后,她和疾病开始有新的共生方式。
在二十一岁这年, 余笙决定放过自己。
周衍告诉她:“没有糖尿病人会责怪自己控制不了胰岛素的分泌。”
所以他也不会对她说“你要高兴起来”或者“别难过”之类的话。
他只会问她:“你要不要吃黑森林蛋糕?”
“你下午打算去上课吗?”
“晚上我们一起玩会儿游戏?”
…
余笙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需要依赖他的事实。周衍变成最后一道永远不会被冲垮的防线。
下午天气好时, 余笙会去医院看望小安,她拜托护士把新买的游戏卡带交给小安,然后她一个人坐在走廊上长久地发呆。
直到他来接她。
如果某天下午连出门的力气也没有, 那余笙便窝在床上看会儿书。她买了很多纸质书,但她的阅读习惯和吃饭一样糟糕,这本翻两页,那本翻两页,持续性消磨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