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只是临走前,嘱咐住持多给闻澈的禅房中添些炭火,多出来的银钱,她年后来还愿的时候在香火钱里补足。
  住持虽然不知晓她是哪家的娘子,但瞧着她每次来都出手阔绰,给闻澈的炭火钱在她一次的香火钱里就是毛毛雨,当然不敢叫她多补。
  再次见到闻澈的时候,是次年的二月份,离春闱还有不到十天,那个时候,几乎所有的举子都在驿馆里温书,而闻澈却在集市上卖画。
  是极有韵味的山水画,但来来往往的行人商贾,似乎都未曾施以青睐。
  “不是马上便要考试了么?你怎么在这里?”
  闻澈垂下头,没有说话。
  岑令溪看到他这样,一下子便猜到了他这么做的缘由,包括他那个时候借住在寺庙里。
  因为没钱。
  在寺庙中借助,抄抄佛经,一日三餐便有了着落,也不必去花钱住客栈驿馆。
  如今前来卖画,想必也是难以维持了。
  那幅画岑令溪确实喜欢,于是从荷包里取出两张飞钱,放到闻澈面前,道:“我很喜欢这幅画,卖给我好不好?”
  闻澈的神色有些慌张:“娘子,用不了这么多的。”
  “没有关系,我喜欢。”
  闻澈只好小心翼翼地把画卷起来递到她身边的丫鬟小厮手里。
  这次,她仍然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姓。
  一个月后,她在茶楼上看见闻澈骑着马,春风得意,去琼林宴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只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再后来,便是她去找父亲的时候,在御史台看见他了。
  两人定亲以后,闻澈和她说自己当时已经捉襟见肘、左右支绌了,若不是岑令溪当时买了他的画,他可能真得要放弃春闱了,更何谈后来殿试的时候高中榜眼。
  也说过,早在那年冬天,在大兴善寺的禅房外,他就对岑令溪一见钟情了,所以当时才冒昧地问了她的名姓,就是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出人头地,也好登府求娶。
  回忆很长,直到青梧在她身边唤了她好几声,她才缓过神来。
  “娘子,热水备好了,婢子侍奉你沐浴吧。”
  岑令溪木木地点了点头。
  青梧用帮她拆下了发上的簪钗,然后一遍又一遍地为她篦着头发,她对着镜子,突然想起了早上闻澈将自己压在江宅的铜镜前,一边质问自己,一边带着恨,在她锁骨处落下的那道红痕。
  其实青梧应当分不出来,那是江行舟留下来的,还是闻澈留下来的,但她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于是她将青梧打发了出去,“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青梧放下了篦子,屈膝道:“婢子就在外面,娘子有什么需要的,唤我就好。”
  等到青梧出去后,岑令溪才宽衣走进了浴桶。
  她的手指触碰到锁骨上的那道红痕的时候,面前就映照出闻澈的脸,现在的闻澈与从前的他,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全然不像是同一个人。
  从前的闻澈,对她视若珍宝,如今的闻澈,只想要报复她。
  她发了狠地去揉搓锁骨上的那道红痕,一边用一边的用水去清洗,但那道痕迹只是越来越明显。
  最后在她的胸前蔓延出了一整片。
  也分不清哪些是闻澈咬出来的,哪些是她自己揉搓出来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这才肯作罢。
  她被噩梦折腾了整整一宿,近天亮时才勉强合了眼。
  再想来的时候,已经时翌日的晌午了。
  她没有叫人传膳,忍着胃中的恶寒,想去找岑昭礼。
  但还没见到岑昭礼,便先在前院中见到了闻澈。
  她一阵惊吓,本想着趁闻澈还没有看见自己,先悄悄溜走。
  但闻澈的声音却比她的脚步更快。
  “岑娘子。”
  只这一声,便叫她顿住了步子。
  “见了我,跑什么?”
  闻澈说话间,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第07章 玩物
  她实在没想到,即使在家中,也难以摆脱闻澈的视线。
  但她不想转身看见闻澈那张脸,因为昨夜的噩梦中,全是那张脸。
  闻澈光是站在她身后,便足以叫她身上生出一层冷汗来。
  岑令溪没有转身,故意用帕子掩着唇咳嗽了两声,才道:“妾身子不适,容颜不整,不好污了太傅明目,这便告辞了。”
  她想离开。
  岑令溪不想就这样和闻澈待在一处,因为和他在一处,总是会让她有一种被群狼环伺的感觉,会让她深陷泥潭之中。
  既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做出挣扎。
  她知道以闻澈如今的权势地位,她根本逃不出闻澈的手掌心,更何况,除夕宫宴的帖子已经发到了她手里,与其说是请帖吗,不如是说借着天子的名义发出的圣旨,到时候,她去也得去,不去,自然有人来“请”她去。
  在这之前,她只好先躲着闻澈。
  可是她若一直躲着不见闻澈,谁知道她会不会对岑家动手。
  岑家不出事,她尚且有家可回,若是岑家出事了呢?她一女娘,先后失了夫家和娘家,便再也没有靠山,届时,对于闻澈只能是予取予求。
  她不想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闻澈就在她身后看着她,让她无端多出一丝窒息感。
  但越是这样想,在听到闻澈有些低沉的嗓音的时候,双腿越是像灌了铅一样,挪动不得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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