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没有想到,岑昭礼此时竟然也在。
  如若旁人不知道这些过往与纠葛,恐怕真得会以为闻澈才是岑令溪的郎君,毕竟,他的眼中全是温情,在吩咐郎中诊脉的时候,也收起了一贯的狠厉无情。
  但郎中怎会不认识眼前的人是谁?更不敢猜度这几人之间的关系,只好将丝绢小心翼翼地搭在岑令溪的手腕上,凝神屏气着诊脉。
  屋中一片阒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郎中生怕自己诊断错了,左手换了右手又换回了左手,额头上渗透出豆大的汗珠。
  最终是闻澈的声音划破了这片诡异的静寂。
  “说话。”
  郎中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道:“回闻大人,岑娘子,这是胃受了寒,加上这些日子总是休息不好,故而有了干呕、月事不调的症状,并非孕脉。”
  闻澈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随即转头看向方鸣野,发现他也松了一口气,缓缓勾了勾唇角。
  岑昭礼不敢正眼直视闻澈,却也不能不表态,挑挑拣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多谢闻太傅挂心小女的身子,不胜受恩感激。”
  闻澈就坐在岑令溪身边的太师椅上,伸出手叩了叩扶手,才撂着眼皮子说:“客套的话就不必同我说了,左右,她以后也是我要管的人。”
  岑昭礼闻之一震,惊讶完全不输于方鸣野。
  反倒是岑令溪的情绪没有太大的波折。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稳定住自己的心神,抬眼和岑昭礼和方鸣野缓声道:“爹爹,阿野,你们先出去吧。”
  方鸣野并不愿意,他蹙眉看着岑令溪,“可是阿姐……”
  话还没说完,便被闻澈打断了:“可是什么?阿野,你的心思,藏得一点也不深。”
  他说着别有用意地扫了一眼岑昭礼,紧接着说:“你看你阿姐的眼神,一点也算不上清白。”
  岑昭礼没意想到这一点,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方鸣野。
  但又碍于闻澈在面前,不好有大的反应。
  这一幕自然被闻澈尽数收于眼底,对他而言,这句话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岑令溪怕闻澈再说出些什么,只好继续和方鸣野道:“阿野,听我的话,先出去,有的事情,我们回头再说。”
  方鸣野犹豫了许久,才点了点头,走的时候,还朝闻澈飞了一记眼刀。
  他才不是怕闻澈,他只是不想阿姐为难。
  等到两人都走出去,岑令溪才抬眼问闻澈:“大人闹够了没有?”
  闻澈失笑:“你觉得,我是在闹?”
  “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闻澈话锋一转,“为什么骗我?”
  岑令溪缄口不言。
  “说话。”
  岑令溪死死抓着木椅的扶手:“妾不想成为大人您的玩物。”
  “玩物?”闻澈似乎有些不解侧头看向岑令溪。
  “难道不是么?”岑令溪低声弱弱地回了句。
  第08章 屈辱
  闻澈盯着她,眸色深沉,叫人辨不出喜怒。
  岑令溪只是轻轻地揪扯着自己的衣袖,一句话也不说,她已经能想象闻澈发怒的景象了。
  但闻澈的反应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个样子,反倒笑了声,然后直接拂袖离去。
  岑令溪没想到他会这样轻易地“放过”自己,但更担心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可接下来的事情实在太过于平常了些,闻澈没有再登门造访过一次,也未曾让人唤她前去刑部或是闻宅,朝堂上先前支持赵王的臣子都在被慢慢清算,不知是岑昭礼在当时的赵王阵营中人微言轻,还是有别的缘故,今上和闻澈的刀子始终没有落到岑家头上。
  一切都和闻澈没有回京之前别无二致,除了江行舟被关在刑部大牢里,一直没有音讯之外。
  但是从闻澈那天当着岑昭礼和她的面说方鸣野看她的眼神算不上清白之后,她对方鸣野,似乎总像是隔了一层,最起码已经不是她这么多年一直以为的纯粹的姐弟亲情。
  而方鸣野也有七日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再见他的时候,他的神色有些憔悴,整个人也瘦了一圈。
  岑令溪抿了抿唇,极力地摒弃掉自己想到的那些有的没的,问了问他的近况:“阿野,最近怎么没见着你,还消瘦了这么多?”
  她如往常一样地像想伸出手去碰方鸣野的胳膊,手却在半空中悬停住了。
  方鸣野弯了弯唇,笑道:“马上过年了,等过完年春闱就将近了,我不想在会试上给阿姐丢人。”
  岑令溪知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初来长安那会儿,也被称作长安第一才女,吟诗作赋并不输于那些郎君,即使是有些偏门的经策,也能对答如流,父亲的同僚也说,倘若她是男儿郎,在青云路上也一定有所成。
  岑令溪看得出来,他是勉强挤出来的笑,心头一时泛上一阵涩意。
  看着方鸣野有些耷拉着的脑袋,她顿在空中的手也落在了他的小臂上,“无妨,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的阿野。”
  但她没有留意到,在她手落下去的一瞬,方鸣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很快却又舒展开来。
  “阿姐,凡事,攻心为上,他最擅长这一点了。”方鸣野垂眼看着岑令溪,温声提醒。
  虽然没有说是谁,但两人心中再清楚不过,指的是闻澈,以及那日他那句有意挑拨离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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