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二次,是她知道了江行舟在西川的死讯,万念俱灰,在额头相抵的耳鬓厮磨时,轻着声音,颇是无奈地说出了那句“不要逼死我。”
  但这次当他看到岑令溪的眼神时,闻澈才恍然意识到,这次与前两次的境况完全不同了。
  那双眸子中,没有泪水,没有柔弱,没有逼不得已,甚至今天连一句软话都不肯吐出来,只有决绝。
  闻澈忽然像是被那道目光烫到了一般,撤开了手。
  他刚想哄着岑令溪,后者却在他不防备之间从发髻上拔下了那根珍珠簪子,用尖利的簪头抵着自己的脖颈,正是先前被她划出伤痕的地方。
  在这一瞬,闻澈恍惚间又回到了七年前那个最无助的冬天。
  那个大雪纷纷扬扬,岑令溪当着他的面,将婚书撕碎洒在他面前,昭示着他失去岑令溪的那天。
  明明天气中已经带了几分暑热,但闻澈却觉得如坠冰窟。
  他不能再失去岑令溪了。
  这是他心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岑令溪,试图将她手中的簪子取下来,“令溪,我们好好说话,好不好?”
  “我和闻太傅,没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他也没能将岑令溪手中的那支簪子拿下来。
  闻澈的手松了开来,他怕自己再一用力,岑令溪会毫不留情地直接对着她的脖颈划下去。
  失去的痛苦,他不想再承受第二次了。
  闻澈强忍着心头的疼痛,缓声问道:“令溪,我们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岑令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如果你再逼我的话,我会死在你的面前。”
  这场对峙,终究是闻澈先落了下风,他松开了岑令溪,说:“乖,我们先放下簪子,好不好?”
  岑令溪动了动唇:“你出去。”
  闻澈叹了声,慢慢地退了出去。
  等到闻澈将门从外面合住,岑令溪才将手中的那根簪子丢在地上,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坐在地上。
  她以为她胜利了,实际上并没有。
  第二天宅中的下人来到她屋中,将她妆奁中所有的尖头簪钗都换了出去,又将一切尖锐的桌角边缘都包裹了起来,岑令溪才知道,闻澈根本不会善罢甘休。
  昨天离开前那个用意深长的眼神,就是在告诉她,永远不要想着离开,也不要想着寻死。
  她一败涂地。
  岑令溪依旧像之前刚被带来雀园时一样,被关在屋子里,甚至不能出自己的小院,不能在雀园中自由走动,到哪里都有一堆人跟着。
  闻澈依然会在傍晚的时候回来,和她一起用膳,桌上的膳食无一不是她爱吃的,但她却没有半分食欲。
  进了五月,闻澈的政务看起来很是繁忙,回来都是半夜了,没有闻澈在一旁,她索性对端上来的餐食一口都不动。
  某日,她已经歇下了,听见了闻澈问青梧的声音:“她今日又一口都没吃?”
  青梧应了声“是。”
  而后,门被推了开来。
  岑令溪已经做好了要和闻澈吵的准备,但闻澈只是侧身躺在她跟前,伸出双臂将她环在怀中,下巴搁在她的肩头,问了句:“令溪,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岑令溪装作已经睡着,没有应声。
  但次日元嫱来看她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根本玩不过闻澈。
  “好久不见,嫱儿怎么看着消减了这么多?连眼底也有了乌青,是没有睡好吗?”岑令溪有些关切地问元嫱。
  元嫱却轻轻摇了摇头,说:“没有,将军从陇西传回来的家书说陇西的粮草接应不上,再这样下去,他恐怕无法应对将要到来的鞑靼。”
  岑令溪一愣。
  不用多想,也知道是闻澈的手笔。
  他就是这样,惯常用身边的人来要挟自己。
  难怪昨晚就说了那句“你不乖”。
  岑令溪觉得有些好笑。
  她只能先宽慰了一番元嫱。
  在这日黄昏,闻澈回来后,精心施了脂粉,主动去见了闻澈。
  闻澈没有放下手中的劄子,掀了掀眼皮,问道:“想清楚了?”
  第35章 引诱
  岑令溪静静地站在原处, 道:“这两日天气有些热,妾熬了些解暑的绿豆汤。”
  闻澈捏着劄子的手一顿,将手中的湖笔搁在一边的笔架上, 抬眼看向岑令溪。
  岑令溪今日难得挑了件杨妃色的裙衫,而不是一如往素那样的清冷气, 挽得精致发髻上只别了那支闻澈当年送给她的珍珠发簪, 分明是有意为之。
  她就站在烛台旁边,略有些昏黄的烛火在她身上笼罩出一层暖融融的光晕,又映在背后的窗纸上, 留出一段婀娜的身影,绰绰约约。
  岑令溪见闻澈久久没有应声, 呼吸不免稍稍颤抖了下, 却正好拂动了一旁跳跃的火焰, 使之一歪斜,她落在纱窗上的影子看起来便更是如弱柳扶风,可盈盈一握。
  她抬起眼睛, 与闻澈对视,眸中仿佛月映清溪、风眠梢头。
  闻澈与她视线交错的那一瞬, 也跟着心神一颤。
  岑令溪这样的打扮,用意实在是明显, 闻澈心知肚明,可他难以克制, 半晌, 只用带着些哑意的嗓音轻轻应了声“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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