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岑令溪稍稍蹙了蹙眉,这几天她一直留意着门房,也没有收到元嫱的帖子,昨日闻澈离京后,也未见元嫱上门来,她不太确定那日白掌柜是否看懂了她的唇语。
  但想着连朝毕竟还在身后跟着,她也不好问,便继续道:“我来看看前些日子你们为我裁的衣裳如何了?”
  白掌柜了然地点了点头,“已经差不多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尽管提就是。”说着他又招呼了店里的伙计,吩咐道:“请岑娘子去。”
  连朝本要跟着,却被白掌柜拦了下来,“娘子进去恐怕要试一试衣裳,外男跟着,怕是不大方便。”
  岑令溪也回头看了连朝一眼。
  连朝便低头止步于此。
  白掌柜招呼人为连朝端了茶水,请他先坐着。
  岑令溪半信半疑地跟着天锦阁的伙计到了里面的屋子,伙计为她推开门后很知趣地留在了外面。
  她甫一进门,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令溪!”
  元嫱果然在里面等她。
  岑令溪的心短暂地安了下来。
  元嫱快步走到她跟前,拉着她的双手,语速有些急:“那日我们家白掌柜从雀园回来后便来寻我,说是你想见我,我看那日你在大兴善寺和那位那样,一时有点拿不准,便想着在天锦阁碰碰运气,终于等到你了。”
  岑令溪想到了当日在大兴善寺的场面,心头顿时涌上一股苦涩,她张了张唇,只说了句:“那个时候,我失忆了,忘了所有的事情。”
  “失忆!”元嫱喊出了声。
  岑令溪想到连朝还在外面,便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压低了声音:“我时间有限,我们长话短说。”
  元嫱意识到她看去的方向,明白了她是有顾虑。
  失忆这件事,不用多想,也是闻澈的手笔,但好在岑令溪已经想起了全部的事情。
  岑令溪抿了抿唇,道:“他现在应当还不知晓我恢复记忆的事情,我便先陪他演这场戏,只是我现在还是不能自由行动,很多事情还要麻烦你。”
  元嫱毫不犹豫地道:“你且说,我都记着。”
  “我爹爹,现在还在京城吗?”
  “一直都在。”
  岑令溪松了口气。
  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你找机会替我告诉爹爹,我在……雀园,一切都好,请他不要担心,”岑令溪顿了顿,“还有,替我帮阿野立个衣冠冢。”
  她说着垂下眼。
  “方鸣野?他的信前几日才送到我这里。”元嫱蹙眉道。
  第50章 谎言
  岑令溪在原处怔愣了一瞬, 再看向元嫱手中的那封信笺的时候,匆匆从她手中“夺”过那封信笺。
  上面用蜜蜡封得很严实,并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岑令溪在周遭环视了一圈,看到了桌案上搁着的小剪刀, 趋步过去将那把小剪刀拿在手里, 在即将把那封信拆开的时候,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她忽然有些不敢去拆这封信。
  元嫱说这是方鸣野前两日才送到京城的信,但她分明已经在数日前的军报上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句“方鸣野等数十位小将战死”, 和闻澈议论事情的朝臣更是将这件事拿出来讲,但众人都知晓, 方鸣野当初投笔从戎全然是因为拒绝了闻澈的赐婚, 才牺牲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故而他此次战死,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方鸣野的谥号等身后事。
  岑令溪心乱如麻,根本静不下心来细想。
  她希望这是方鸣野的信, 希望那些所谓的军报都是谣传,她希望她的阿野可以好好地活着, 但又想到定州和长安毕竟相隔甚远,寻常书信并不能像军报那样八百里加急两三日传回来。
  万一这封信, 是方鸣野大战前写给她的呢?
  岑令溪想到此处,手腕一脱离, 那把剪刀便被她丢出去, 只有手中还紧紧地攥着那封信笺,有些无力地用双手撑着桌子。
  短短半年, 她已经面临了太多至亲至爱之人的离去,她不知道, 如若这真的是方鸣野的“遗书”,她还有没有勇气去面对?她会不会没有耐心等到熏香中的毒性发作,而是在夜半缠绵的时候,与闻澈同归于尽。
  只是这样,父亲便要跟着她受牵连。
  元嫱自然知晓岑令溪在担心些什么,遂缓步走到她跟前,轻轻覆上她发凉的手背,温声道:“不管是怎样的情况,里面一定有鸣野要对你说的话,是不是?”
  岑令溪没有留意到自己此时已然有些泪眼模糊,她听了元嫱的话,深吸了口气,把那封已经被自己捏的发皱的信笺松开,但一时手抖到拿不到剪刀。
  元嫱看着她这样,便把剪刀拿到自己手中,低头关切道:“要不要我帮你拆开?”
  一滴眼泪“吧嗒”一下便掉落在了信封上,岑令溪轻轻摇了摇头,勉强从元嫱手中拿过那把小剪刀,说:“嫱儿你说的对,无论阿野现在是生是死,无论这封信里都写了些什么,我总是要亲自打开的。”
  元嫱知晓她自幼便有些执拗,轻叹了声,将剪刀递到她手中,柔声道:“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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